董太清拔出宝剑,定睛一看,来者竟是他的师兄张太素,刚从外面归来。他连忙行礼,而张太素一见,怒气冲天,质问道:“好师弟,我教你技艺,你竟用这宝剑来对付我?这可真有你的!”
董太清连忙辩解:“师兄别动怒,这其中有隐情。”张太素眉头紧锁,追问:“什么隐情?”董太清便邀请道:“师兄,进来再说吧。”
进入屋内,张太素再次追问事情原委。董太清答道:“师兄,你教我的害人之法确实灵验,我现在已经用此法害了一个人。”张太素紧张地问:“你害了谁?”董太清回答:“永宁村的王安士。”
张太素一听,怒火中烧:“你害别人也就算了,但王安士!你忘了咱们庙里那两顷香火地是谁施舍的吗?”董太清答道:“是王安士。”张太素又问:“那修盖大殿的银子呢?一年四季的供灯油、庙中的粮米又是谁施舍的?”董太清一一回答:“都是王安士。”
张太素怒斥道:“你既然知道这些都是王安士的功劳,他是我们庙里最大的施主,你竟敢害他!你还有没有良心?”董太清辩解道:“我本来没想害他,是张士芳让我这么做的,他答应给我五百银子。”
张太素听后,哼了一声,说:“五百银子?那倒还罢了,至少不是白害人。不过,你为何拿宝剑砍我?”董太清解释道:“现在有个梅花真人把桃木人拿走了,我以为他会来找我要摄魂瓶,所以我才拿着宝剑出去。这个老道想破坏我们的事。”
张太素听后,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我教你的害人之法七天必死,但我还知道一个让他当天就死的法子。张士芳,你去买点需要的东西,今天晚上我就让王安士咽气。明天,张士芳,你就准备办丧事吧。”张士芳听后大喜,立刻去买来了所需之物。
等到夜深人静,星斗满天之时,张太素在院中设下香案。他解开包头上的扎头绳,披散着头发,手中持剑,点燃香火,开始祷告:“三清教主在上,保佑弟子张太素,让我成功害死王安士。得了张士芳的五百银子后,我再给三清教主挂袍、还愿上供。”然而,三清教主自然不会因为挂袍上供就保佑他害人,世上也没有这样糊涂的神仙。
祷告完毕后,张太素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挑起并点燃。他口中念念有词,三道符烧完之后,他举起宝剑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赫!”随即打开摄魂瓶。
刹那间,一阵阵冷气袭来,山林间仿佛都失去了颜色。伴随着“咕噜噜”如牛吼般的声音和“哗啦啦”的声响,一个魂魄被吸了进来,滴溜溜地在地上乱转。这正是王安士的魂魄。一阵阴风惨惨吹过,只见老道将魂魄收入摄魂瓶内,用红绸子一封,五色线一系。之后,两个老道与张士芳一同来到西配房屋中。
这屋里靠西墙摆着一条长桌,前面是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子。两个老道在椅子上坐下,将摄魂瓶放在长桌中央。
张太素对张士芳说:“张士芳,你若不信,尽管去看,你姑父此刻怕是已经断气了。明日你便需操办丧事,那五百银子你可得给我,否则我照样收拾你。”张士芳连忙应道:“我哪有不给的道理呢?”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东配房后突然传来呼喊声:“我要上吊了!”张太素一听,便说:“贤弟,你听东边有人喊要上吊,我们得去看看,岂能置之不理?”董太清也附和道:“是得瞧瞧去,我听着声音像是从东后院传来的。”
说罢,两个老道与张士芳一同出门,将门轻轻带上,然后绕到东配房后。只见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上搭着一件大氅,树下站着一个人。他头戴翠蓝色六瓣壮士帽,脚踏蓝翠箭馆薄底靴子,白皙的脸庞上透露出俊朗的气质。此时,他正解下丝绦,搭在树上拴成套,口中喃喃自语:“罢了,人是生有处,死有地,阎王造就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死了死了,万事皆休。”
老道一看,连忙说道:“朋友,你怎么跑到我们院里来上吊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这样做可不行啊。”那人抬头一看,说道:“道爷别见怪,我实在不知道这庙里有人,只以为是座空庙呢。我要是知道有观主在,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搅扰。”
老道听他说话通情达理,便问道:“朋友,你为什么要寻短见呢?我看你仪表堂堂,不像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为何要走这条绝路?”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道爷要问,真是一言难尽。我本是镇江人,以保镖为业。这次我保着二十万银子的镖,走在这东边的漫洼里,不料遇到一伙强盗,约有四五十人,把我截住了,要抢我的镖车。我一提我们镖局的字号,这些贼人却不懂规矩,他们说:‘就是皇上从此路过,也要留下买路钱。’我一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哪里敌得过?二十万银子,就这样被他们劫走了。我自己越想越没出路,有心回去,但这场官司我打不了,客人岂能答应?他们要我赔,我哪有银子赔?我一想,不如一死方休。”
董太清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那人答道:“家中有白发的母亲,年轻的妻子,还有未成年的孩子,母老妻幼,都靠我呢。”老道听后,劝道:“既然你家中有老母妻子,你若一死,他们可就全完了。我劝你,别想不开。你到本地衙门去报案,留下案底,然后还是回去。你总是实话实说,客人不信,就叫他到本地衙门来细查此案,客人不能够要你的命。你想对不对?你赶快去吧,我也不让你在庙里坐着了,今天我们庙里有佛事。”
那人听了老道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多亏道爷开导我,我谢谢道爷。”说完,他深深施了一礼,从树上取下铜笔,然后跳墙而去。
老道转身往回走,刚来到院中,就看见西配房屋中有一个人,红胡子,蓝靛脸,正要偷盗摄魂瓶。老道一看,怒气冲天,大喝一声:“孽障大胆!”立刻堵住门口。
出现的这两人,正是雷鸣与陈亮。他们从何而来呢?原来,孙道全在王安士的家中,虽然取下了桃木人,但王员外依旧无法起身。家人们纷纷询问:“仙长,您看看我家员外究竟患了什么病?”孙道全回答道:“你家员外被人陷害,失了魂魄,我得去为他找回魂魄。”家人们焦急地问:“那仙长您去哪里找呢?”
老道回答说:“你们 不必管我,今晚我定会把你家员外的魂魄找回来。”家人们感激地说:“只要您能治好员外的病,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您。”老道却摆手说:“我不需要谢礼,只为了积德行善。我现在就去找魂魄,晚上再见。”说完,他便离开了王宅,径直来到了海棠桥酒馆。
雷鸣与陈亮正在酒馆里饮酒等待,见孙道全进来,陈亮便招呼道:“师兄,来喝酒吧。”三人吃喝完毕,孙道全将雷鸣与陈亮叫到酒馆外无人之处,低声说:“两位师弟,师父有吩咐,让你们今晚去西边的三清观。师父说,那庙里西配房的条案桌上有一个瓶子,叫做摄魂瓶。咱们施主王安士的魂魄被那庙里的老道拘了去,放在了瓶子里。你们两人去把瓶子盗来,就能救回王员外。但千万要小心,那两个老道可不好惹,都会妖术邪法,你们一定要留神。”雷鸣与陈亮点头答应,随即向前走去。
雷鸣问道:“三弟,咱们两个人,是你去盗还是我去盗?”陈亮回答说:“二哥,你飞檐走壁的本领和窃取灵物的技巧都比我强。而我则口巧舌能,见什么说什么,机灵应变,眼力也敏锐。这样吧,二哥你去盗瓶,我使调虎离山计把老道调出来。”雷鸣又问:“你怎么使调虎离山计呢?”陈亮回答说:“我没准,看情况行事,也许放火,也许装神弄鬼。”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庙门外。陈亮说:“二哥你在西边等着,看我从东边使调虎离山计。”陈亮爬上墙头一看,两个老道正在西配房里。他看到后院东首有一棵树,于是便大喊“上吊”。雷鸣看到两个老道出去后,便从房上下来,刚要进西配房,又担心屋里还有人。他之前也没问孙道全这庙里到底有几个老道。雷鸣心中犹豫不定,又怕两个老道突然回来撞见。于是他又到东边去探探情况,听到两个老道正在与陈亮说话。雷鸣便又返回来,刚要推门进去,又担心屋中有人。他仔细听了听,才推开门进去。
然而,就在他刚要伸手拿摄魂瓶的时候,两个老道回来了。董太清一见便大喊:“好孽障大胆!”雷鸣一回头,见老道已经到了门口。他顾不得拿摄魂瓶,连忙拔刀想要往外闯。岂料张太素用手一指,竟然用定神法将雷鸣定住了。雷鸣的性命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