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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宫的一个偏殿中,方大宝终于见到了一别一年多的苏筱雨。

方大宝想过他见到大漂亮师傅的许多场景,就没想到此时的苏筱雨正在绣一个扇面。

绣花生香,绣鸟听声,绣云浮梦;绣水漾波,绣花引蝶,绣月映辉,绣目传情……

一番穿插蟠叠,一根银针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几根纤细的手指来回穿梭,在手中花针的勾织下,青青的草地有了,溪水里的锦鲤有了,低头吃草的水牛有了。

慢慢可见,圆圆的扇面画面渐渐成型。

溪水旁边,一个牧童慵懒地躺在牛背上,正在晒中午的太阳。

此时的苏筱雨失去了修为,就连方大宝走到身边三尺都未发觉,还是低眉捻线,千百种思绪已化成指尖一缕丝线,一枚银针,一方锦帕。

方大宝心疼得哭了,“呜呜,师傅……师傅,呜呜……”

“你这孩子,轻手轻脚的,光知道吓人。”

苏筱雨一抬头,一看是方大宝,心里一惊,银针一抖正好扎在手指上。

一滴鲜血从指尖渗透下来,落在扇面上,洇红了一块。

苏筱雨紧紧攥着一个小拳头,指节因为用力都白了,她努力克制心里的激动,问道:“你……你怎么找来了?”

“我看到你和婧婧不见了,老曹和老徐死了,灞波儿奔也死了,阿爽被人打伤了,我被丢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子里,洞子里有老鼠,还有蛇……呜呜,都死了……”方大宝语无伦次,胡乱诉着苦。

“大宝儿别哭!”苏筱雨想给方大宝擦泪,但是又不敢,自己也是满心伤感,只好说道:“你别哭,师傅好着呢,和婧婧都活下来了,他们也没怎么欺负师傅。”

“狗子死了……呜呜……”方大宝继续哭。

“狗子没有了,咱们再养一条。”苏筱雨安慰着方大宝,眼里也是波光盈盈。

“要养个母的!呜呜……”方大宝使劲点点头:“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都是公的,两个公的爱打架!”

“好,听你的,养个母的。”苏筱雨也点点头。

……

好不容易,方大宝终于没哭了。

不知道为何,在别人面前他流血不流泪,而在苏筱雨面前,他只流泪不流血。

遇事还把师傅往前推。

他擦干眼泪,看着苏筱雨绣的扇面,说道:“你怎么绣个骑牛的啊!骑马不好吗?”

“随便动动手,就不想闲着。”苏筱雨眼看着方大宝大哭了一场,不知为何,很久以来郁郁的心情忽然变好了,解释道:“现在师傅不修行了,天天闲着看蚂蚁上树,牵牛花开,没有事情做,就学着绣花,婧婧说绣扇面简单,你看这个牧童——绣着绣着就像你了。”

苏筱雨自从没了修为,话也变多了。

若是以前,她一天都说不了这么多话。

果然,这个牧童似笑非笑,一脸的痞癞,一脸的吊儿郎当,就是方大宝的模样。

方大宝凑过去一看,惊讶道:“是很像我呢!”

苏筱雨没说话,看着扇面上的一小块血渍,就用红线围绕着血渍绣了一朵红梅,旁边用眉笔写上“红梅映雪三分寒,绿柳扶风一寸春”,十分应景,顿时十分得意。

“婧婧呢?”方大宝问道。

苏筱雨摇摇头,苦笑道:“师傅在雪宫里做囚犯,哪里都不能去。这里到处都是禁制,动弹不得——高家倒不管婧婧,我让她帮我找绣线去了,缺好几个色。”

苏筱雨话音未落,方大宝就知道婧婧回来了。

这脚步声,这尖叫声,不是婧婧更是何人?

果然随着一声尖叫,婧婧如同一只受惊的梅花鹿,直挺挺地一头撞了进来,差点把方大宝拱倒在地。

这丫头一脸紧张,连珠炮地问道:

“你怎么来的?”

“这个高家很厉害呢,你打进来的?”

“你是来救小姐的吧!”

……

方大宝无奈,安抚住一惊一乍的婧婧,然后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赶要紧的给她们说了。

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方大宝嘴巴都讲干了。

苏筱雨赶快把自己的水杯给了方大宝,方大宝拿起来一饮而尽。

最后,方大宝讲到在天池湖底见了高媚儿,高媚儿说要收苏筱雨做徒弟,苏筱雨脸上阴晴不定,气氛顿时冷清下来。

婧婧忽然慌慌张张地说道:“你们先聊,我把鞋样子放里屋。”

原来这丫头除了找了一卷丝线,还拿了几双鞋样子。估计这两个姑娘被关在这个宫殿里,百无聊赖,苏筱雨学绣花,婧婧就学着做鞋。

婧婧进了里屋,然后关上门。

这一刻,方大宝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师傅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学高媚儿的功夫呢?”

“为什么要学,我现在没修为,不是蛮好的嘛。”苏筱雨故作轻松道。

“不啊,您是大宝儿师傅啊,修为怎么能差呢!”方大宝很着急,“还有,有修为才能活得久啊,还有别人欺负你怎么办?”

“活得久有什么好?王八乌龟都活得久!”苏筱雨很认真地问道:“还有,如果有人欺负你师傅,你就不能帮我?非要师傅去学功夫?让师傅站你前面?”

“那不一样的。”方大宝顿时急了,“万一大宝儿不在您身边怎么办?”

苏筱雨看着方大宝的眼睛,慢慢问道:“你就那么在乎师傅有没有修为?”

方大宝想了半天,他在想苏筱雨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然后他使劲点点头:“在乎。”

“为什么?”苏筱雨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因为你是大宝儿的师傅啊。”方大宝很认真地回答道:“师傅啊,你也知道,修真虽然又苦又累,但也有乐趣啊。比如能跳能飞,能去很多地方,还不被别人欺负……高媚儿这么厉害的渡劫修真,她传的功夫肯定很厉害,说不定您跟着她学,很快就超过大宝儿了!”

“这很重要吗?”

“还有,您不知道,如果您不修真,您很快就死了,就大宝儿一个人孤零零活着。您看,青玄那老头都那么老了,肯定也死得快。那大宝儿都没师傅了……本来大宝儿都没爹妈……龟哥哥都说大宝儿是老母猪下的崽儿……呜呜……”说着说着,方大宝有些伤心,又哭起来了。

苏筱雨眼眶儿也红了,细声问道:“你就是因为怕师傅死在你前面,你才要师傅学功夫?”

方大宝使劲点点头。

苏筱雨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苏筱雨看着方大宝,忽然问道:“高媚儿和你说过‘太上忘情天功’是什么功夫吗?”

“又是太上,又是‘忘情’,还‘天功’!师傅啊,最近大宝儿也读了不少书,所以懂得意思——”方大宝摇头晃脑道:“这名字一听就很牛逼,肯定很厉害。”

“是很厉害。”苏筱雨犹豫了片刻,轻轻说道:“不过,师傅学了这个功夫,就不能嫁人了,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方大宝顿时愣住了。

婧婧在窗户纸上挖了一个洞,一眼不眨地盯着外面,她也很紧张。

她生怕苏筱雨不说这句话,但苏筱雨终究还是说了。

婧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但预想中的尴尬场景根本没有出现,方大宝毫不在意,大咧咧道:“哪有什么了不起的。”

“师傅不嫁人很好吗?”苏筱雨十分奇怪。

“师傅啊,嫁人有什么好。大宝儿和您说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师傅,我以前不敢和你说,怕您骂我小流氓。大宝儿从小在窑子里长大,认识最多的就是窑姐儿!还有嫖客!嘿嘿,男人逛窑子,都一个鸟样——读书的,耙粪的,跑腿的,还有当官的,做学问的……还有亲哥俩一起来的,女婿带着老丈人一起来的,叫了窑姐儿一起比划,比着长短,喊着号子上的……有些看起来正经得要死,满口子曰诗云的,嘿嘿,进来看到姑娘就狗子一样嗷嗷叫地往上扑,别提多恶心了!”

“如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苏筱雨和方大宝相处经年,早就不在乎方大宝满口“污言秽语”,淡淡问道:“方大宝,你觉得你也不是好东西?”

“大宝儿现在还是好东西。”方大宝摇头晃脑道:“以后是不是好东西,得以后才知道。”

苏筱雨顿时无语了。

“那么,你真不在乎师傅以后能不能嫁人?”苏筱雨沉默好久,又拾起这个话题。

“师傅,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方大宝问道。

“当然是真话。”苏筱雨咬着嘴唇,樱桃红色的下唇已出现了两个牙印。

“大宝儿就怕您嫁人呢!”方大宝回道:“您嫁人了,您老公不见得喜欢方大宝,我也不见得喜欢您老公,那样多尴尬!”

方大宝怕挨骂,又补上一句:“大宝儿知道这样想有些无耻,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苏筱雨看了方大宝好半天,一脸的诧异慢慢变成一脸的柔情,最后她笑了,“师傅决定了,师傅不嫁人了,师傅去学高家的功夫。”

说完,苏筱雨在心里微微一声叹息。

方大宝虽然聪明,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并不真正懂得“不能嫁人”的意思,在他心里,这应该是某种禁制或承诺,遵守不遵守,他是从不在乎的。

此时,方大宝又补上一句:“您见了高媚儿,可别说我叫方大宝。”

“那你现在叫什么?”

“袁小贝。”方大宝十分得意,“您徒儿现在是雪国大先锋官!袁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