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洲和巴洲交界，阮江两岸，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怪异。
曹军和巴洲军已经在此对峙多日，但曹军始终没有发动进攻，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不解。
曹家随军族老以及众多将领们终于忍耐不住内心焦虑，一同前往曹玉龙所在的中军大帐。
此时，曹玉龙正面对着一幅巨大地图而立，眼神忽明忽暗，眉头深皱，一副犹豫不决之色。
曹家族老刚一踏进大帐，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抱怨道：
“玉龙啊！想当初你说要率先攻打巴洲，以此来切断云洲对于川中的企图时，我们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遂同意了你的战略。
可如今已经过去数日，为何又按兵不动？
巴洲五万杂兵，根本不是咱八万大军的对手，小小阮江更挡不住……”
“唉！”
然而，这位族老话尚未说完，就被曹玉龙突发一声长长的叹息，给硬生生打断了。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曹玉龙身上。
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一掠过众人，语气复杂地道：
“娘子军入川这几日以来，分兵多路，在各郡之间游荡徘徊，看上去简直就是在游山玩水，表面上似乎毫无一点作为。”
人群中，一名红甲大将立刻接口：“据我方斥候回报，娘子军仅仅不足三千人着甲，其余人甚至连一件正规武器都没有，又有何可惧？”
“是啊！”
曹家族老连忙点头赞同道：“依我看，我们只需重点关注龙虎骑便可以了。而且即使巴洲军多了六千骑兵相助，也无法阻止我大军过江，入主巴洲。”
面对众人猜疑的目光，曹玉龙神情始终保持不变。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静静地环视着在场每一个人。
最终，定格在了那位刚刚发言的红甲大将身上。
“斥候还回报了其他消息，张将军不如一起说与众人听听？”
曹玉龙声音不大，但却语气玩味儿之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张将军愣了一下，随即轻皱眉头，狐疑地与曹玉龙对视一眼，颇为不情愿地继续道：
“这娘子军人数究竟增加了多少，说实话，我觉得根本无关紧要！
莫说只是区区三万多人，即便她们能够发展壮大至十万之众，那也不过是一群毫无战斗力可言的......”
话说至此，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像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自己口中这支所谓的娘子军。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副将连忙开口替他圆场：
“依末将看来，现如今的娘子军，真正具备作战能力的，恐怕仅有那三千弓团而已。
至于其他人员嘛……甚至连正规军队都算不上呢！”
话虽如此说，但在场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或震惊、或疑惑的神情。
他们似乎既被娘子军如此惊人的数量增长速度所深深震撼，同时又对其真实意图感到十分困惑。
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在此刻竟不知不觉间变得缓和了许多。
毕竟，在座之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能够从曹玉龙刚才问话当中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于是乎，大家纷纷陷入沉思，暗自揣摩着其中可能隐藏的深意。
过不多时，曹玉龙目光轻轻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两名金甲上将身上。
其中一人微微颔首，缓缓站起身，指着那张高悬的地图道：
“诸位请看，赵子龙率领龙虎骑，已然随着娘子军兵分多路，很明显，他们根本就无意阮江，仅仅只是在负责护送娘子军而已。
鉴于如此诡异情况，如果我们不能弄清楚云洲军此次行动的真正意图，即便我们能够顺利攻下巴洲，恐怕日后也定会留下巨大隐患。”
说完，他转身看向众人，续道：
“再者，近几日从江湖上传来一些消息，据说天道门正在各个洲大张旗鼓地建立分道场，并极力宣扬其教义，吸引众多道门纷纷响应。
然而，这当中存在一个极为关键之处，便是这天道门如今所传道法，竟然几乎与道德律完全一致。
话里话外，全都充斥着对云洲新政策的大力推崇。
其中还有这么一种说法，名为‘天道无情’。
为此，我特意向那位来自无量观的道长仔细打探了一番。
这个说法的意思就是：遵循天道而行，至公至正，从而彻底挣脱源自于个人私欲和情感的束缚。”
话音未落，曹家族老便当即嗤声冷哼：“哼！若是真如这般所说，毫无半点感情可言，那与飞禽走兽又有何区别呢？简直荒谬至极！”
曹玉龙嘴角上扬，微笑道：“族叔所言差矣！这里所说的感情束缚，并不能简单理解为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任何情感联系。
实际上，它所着重强调的是我们在处理事情时，应秉持的态度。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在行事之中，都只能依据公平、公正的原则来评判是非曲直，绝对不可以让私人情感左右自己的判断。
而且呢，还必须坚决舍弃掉那些属于个人的私欲杂念，将所有精力和心思都投入到公众利益之中去。”
“照这么说，人人都可以成菩萨了！”曹家族老满脸不屑与鄙夷之色。
“哈哈哈！”
他这话一落地，曹玉龙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心弦。
那笑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仿佛要冲破这片天地束缚一般。
在众人惊讶和猜疑的目光下，狂笑声整整持续十几息之久，并且还发生了多般变化。
起初，只是稍微减弱了一些音量，但紧接着便逐渐透出一股苍凉之感，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沧桑的老人在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到得后来，那笑声之中，竟然隐隐约约地夹杂着一丝丝绝望与欣喜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你瞧瞧我，我瞅瞅你，彼此交换着眼色，却没能得到一个合理解释或者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曹玉龙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但与此同时，他脸色也如同夏日里的天空一般，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满脸笑容的他，这会儿却突然阴沉得好似能够滴出水来。
只见他缓缓眯起双眼，眼神如同一头饿极了的雄鹰发现猎物般锐利无比，又如一匹凶狠狡诈的野狼窥视着四周动静。
那两道目光犹如实质一般，逐一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
最终，定格在那位曹家族老身上。
此时的曹玉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冷冷开口道：
“烦请族叔回去转告族中，川中之地必定会归入我曹家之手，但靠的可不是单纯的军武。”
曹家族老闻言不禁心头一震，满脸狐疑，反问道：
“玉龙贤侄，此言何意？”
曹玉龙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大帐门口处，深邃的目光遥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江岸，若有所思。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反复思索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杨天祏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曹家族老听闻此言，赶忙与身旁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干什么？”
然而，曹玉龙给出的答案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和困惑。
只听他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奴性！”
这个回答实在太过突然，伴随着他那无比坚定且沉重的语气，使得众人愈发摸不着头脑，脸上纷纷露出迷茫之色。
一时间，整个大帐内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异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