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次心里有事,他都会一个人走在街上。听着附近的嘈杂,看着周边的行人,每一声,每一人,好像都过得很滋润,又好像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心事。
迎面走来一家三口,怀中的小女孩挽着父亲脖子,问道“爹爹,今晚咱们吃什么呀?”
“哈哈,这个得问你娘”壮汉爽朗接话。
提篮妇人没好气道“吃个屁,先把你早上剩下的饼子吃完再说”
“啊……又吃饼子啊”小女孩委屈巴巴,目光时不时便向前者菜篮子中的鲤鱼扫去。见没人接话,她故作惊讶“呀,好大的一条鱼呀!”
壮汉笑道“别听你娘的,咱晚上做鱼吃!”
“你好好惯!”提篮妇人气不打一处来。
附近,两个老人并肩走来。
“倔驴!好好的福不享,你就倔吧你”花白老妪气势汹汹,一路都在瞪着身旁人。
拄拐老者经不住念叨,无奈说道“声儿好不容易在王都落了脚,上上下下都得用钱,就别去给孩子添乱了”
“你快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辈子就想守在这破城里”花白老妪仿佛一眼便看出了前者的心思,再道“我陪你在这破城过了大半辈子,还嫌住不够么?”
“你要想去啊,你就去,我反正是不去”拄拐老者执拗道。
“你个老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当初我能嫁到这儿来么!”
“好啦,过阵子,过阵子咱去看看声儿,顺道儿看看咱的大孙子”
“你就倔吧你”花白老妪狠狠瞪眼,不过步子却依旧缓慢,右手始终都在微微扶着身旁的拄拐老者。
不远处,一群孩童撒欢跑来。
“狗蛋儿!你给小爷站住!!”头绑红绳的男孩奋力狂追,满脸都写着羞愤二字。
“今天不拾掇你个狼叼的,我王小二的名字倒着写!”布衫男孩愤怒大吼。
“哈哈!我又没让你们看人刘员外家的小姐洗澡!”虎头男孩大笑不止,头也不回就往前跑,生怕后头几人追上。
“要不是你喊那一嗓子,刘老帽儿能知道么!你给小爷站住!”红绳男孩紧追不舍。
跑在前面的虎头男孩完全无视后方喊声,于人流中快速穿梭。
街面上,看着眼下这群疯跑的孩子,墨书不由挂上了些许笑容。晃眼间,甚至不知从何时起,他也成为了当初自己眼中的大人模样。
不觉间,他走进小巷,毫不在意的便坐在了附近宅门外的台阶上。
嘈杂渐小,暮阳洒落
墨书靠墙而坐,随手从怀中掏出布袋。他用手接着,抖了抖里头的碎屑,随之一把送入嘴中。
依旧很甜,碎屑于舌尖慢慢融化,乃至嘴里原本的酒味都化作了涓涓甘甜。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乞丐啊?看着好生可怜”
忽然,随着一道轻声落下,墨书眉头微皱,侧目看去。
一眼,只此一眼,他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名走来的羽裙女子。虽戴着面纱,可光是那双眼睛便让他彻底僵在了原地。
原地,羽裙女子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那个靠墙而坐的身影。
墨书同样不曾说话,两人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对方。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话又太少,少到一个注视便能替代所有。
突然,墨书肩膀一抖,笑出了声。
羽裙女子同样笑了出来,她摘下面纱,问道“笑什么?”
“你笑什么?”墨书反问。
两人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不知因何发笑,不知因何而起。
“我认识一个奶奶,她跟我说,两个喜欢的人再次遇到,都会笑起来”艾可认真说道,她扫了前者手中的布袋子,问“你说,这位奶奶说的对否?”
墨书明显有了抹慌乱,他迅速将布袋子揣入怀中,然后下意识抬头看向天“好像,对吧”
一声落下,艾可嘴角上扬,再次笑了起来。残阳西下,余光洒落,那张侧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美。
“好像?对吧?”她双手怀抱,挑了挑轻眉“这四个字,挑出来一个,再说一遍”
墨书清了下嗓子,神情间愈发不自然,他没敢去看那张俏脸,而是自顾自的看着天“对”
声音很小,甚至比蚊子声还小。
艾可凑上前,直勾勾盯着那双慌乱剑眸“小娘们儿,方才说了个甚?”
“你才小娘们儿!”墨书眼神躲闪,奈何眼前那张俏脸堵住了视线,就是想看天也找不着空档。
他往右侧了侧,艾可便跟着往右侧了侧,他又往左侧了侧,艾可便又跟着往左侧了侧。
实在没处躲,他只得对上那张笑盈盈的俏脸“你,你能别老这么盯着我么……”
“不能”艾可轻动淡唇,她越凑越近,直至感受到对方那粗重鼻息时才堪堪停了下来“松子酥,挺好吃哈?”
“还,还行”墨书紧张答道。
艾可微蹩轻眉“喝酒了?”
“喝了点儿,没,没多……”
一句话没说完,墨书顿时瞪大眼睛,感受到嘴唇那抹柔软,他不由心跳加快,就连鼻息都再次粗重了不少。
三息而过,艾可快速收回,脸颊随之浮上两抹红晕。
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恶狠狠盯着前者“现在说,对,还是不对”
墨书愣愣点头“对”
艾可满意而笑,很是放肆的用手指勾了下墨书的下巴“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不,不是,等会儿”墨书努力调整了番,种种疑惑随之浮现“你不是去西陆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听说某人要出使西云,我又听说某人曾经在北冥为质的弟兄有一个叫叶不离,就在这泗水城驻守。我还听说,某人时不时便会在墨府后湖边发呆,时不时的,还会捏一些糖酥抿抿”
说话间,艾可同样坐在了台阶上“所以,我来了”
“那丫头同你说的?”
“不然呢?我家笑笑可是时刻帮我监视着某人的一举一动”
闻声,墨书顿感一阵心惊肉跳。
艾可侧目“怎么,心虚了?”
“我行得端坐得正,有何好心虚的!”墨书不由拔高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