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三人走在茫茫黑暗中,不见龟虽寿的踪影,四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三人手拉着手闷头前行,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更遑论三人走了多远。
林佑掏出手表,打开照明功能,向前方的黑幕中射出一道光柱,却见光柱瞬间没入黑暗中,好似水流入深渊。
三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陈风暗自数着步子,走了八九十步,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异响,那声音连绵不绝,却细微难寻。
“龟虽寿老师?”方芸停下脚步,心中有些发毛,轻轻冲着声源处呼唤。
无人应答。
陈风主动护在林佑、方芸身前,三人自觉前后排成一列,陈风做先锋,林佑高举着手表断后,把方芸护在中间。
又走了百十步,那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微弱如蚊虻,后来渐渐响亮,直至变得浩浩汤汤,波声震震。
陈风走在最前面,听着声音越发震耳,手中越发拉紧同伴的手。向前走了整四十步,一阵清凉的水汽扑面袭来,淋得他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方芸、林佑从身后闪出,林佑以为遇阻,直接举着手表,让光柱从下往上扫去。
“这......这是,瀑布!”林佑震惊到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屋内灯光大起,四下顿时一片光明,黑暗瞬间消散。
陈风三人捂住眼睛,良久才慢慢松开。三人望着眼前的景象,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方寸大小的木屋内,竟然有一条左右绵延上百米,高不见顶的湍流大瀑布!那水流湍急,奔腾不息,水花飞溅,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瀑布从高高的岩壁上悬泻倾挂,发出轰轰巨响,天地震动!水花打在岩石上,在岩石上绽开,放射出异样光芒。
灯光照耀下,那飞起的水珠,如同透明的水晶,在人们的眼中是那么清澈、那么晶莹,没有一点杂物。远远望去,这瀑布似巨幅水晶帘凌空飞落,雄浑壮丽。
陈风三人不知道,这大瀑布整个落差将近600米,河水飞流而下,势不可挡。仰头望去,脖子断了都看不到源头,当真有李白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意境感。
“九天”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独立水中。
“龟虽寿老师!”林佑认出瀑布之上的人形,激动地摆着双手呼喊。
龟虽寿已等候多时,此刻正单腿站于瀑布之上,河水狂暴湍急,他却安定如鹤。他睁开眼,睥睨着瀑布之下的三个徒孙,随即一个前跳,直从瀑布上一跃而下!
“我去他丫的,师公疯了!”林佑破音,眼睛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师公。
只见龟虽寿空中变幻身形,与瀑布保持平行,随后将肚子贴进水面,湍急的瀑布瞬间将他的龟壳托起,龟虽寿借势起身,双脚踩在水面,双手背在身后,像冲浪一样顺流落下。
水力和重力的作用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宛如一颗炮弹急速下落,分秒之间便逼近地上湖面。
电光火石间,当他临近水面时,龟虽寿在陈风三人的注视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凌空翻滚而起,再度变换体位逆势跳出,身上的巨大势能仿佛瞬间消散,他直角角度向着陈风三人弹射而出,蜻蜓点水踩在水面三两下跳到三人面前。
“好久没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了,怎么样,还说得过去吧?”
只见龟虽寿面色如常,呼吸平和,连一丝颤气都没有。
“哇!”林佑狂热地尖叫,亲眼目睹龟虽寿的本领,他惊为天神,简直激动地要晕过去了。
龟虽寿不置可否,而是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陈风、方芸,向他们施了个古礼。
那是古代教师的授课礼,方芸礼仪课成绩优异,一眼认出师公的善意。
“龟虽寿师公。”陈风、方芸五体投地的还礼。
“起来吧。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是想让你们有个好场地,我也好给你们传授些真本事。陈风,你跟我过来”
龟虽寿背着手走到湖边,双脚踩上水面,径直走到瀑布前。
“就是这了,”他伸手向瀑布一指。“你去站在瀑布下面。”
啊?陈风属实没有想到,他站在齐胸深的湖水中,眼前激昂飞扬着瀑布的流水,六百米高的急流暴击而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幕,迅如万箭齐发,势如万马奔腾。
这怎么能进的去?陈风大脑一片空白。但他还是服从地前进,一步步趟着碎步走向瀑布。
刚一进入,飞流之下的瀑布,狂暴的冲击着头顶,陈风感觉头上好似吃了一闷锤,直砸了个趔趄,头重脚轻整个人翻倒进水底。
巨大的水流瞬间无孔不入地涌入他的眼耳口鼻。
“咳咳!啊!”陈风痛苦地潜泳着逃离了瀑布,他的鼻腔吸进去一大股河水,呛得他天旋地转。
“回去!给我滚进去!”龟虽寿没想到这臭小子一招都遭不住,一脚把陈风踢回水中。
陈风锁骨正中一脚,几乎是仰面栽倒入瀑布中,正面被冲击流吞噬。
“给我站起来!陈风!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要先拥有强大的体魄。这个瀑布,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特训!”
陈风坠落在河床,看水流冲击着自己的面门,这瀑布不仅冲刷着一切,似乎把周围的声音也给冲走了,耳边此时只留有涛涛水声。
安静,好安静。无数的回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陈风突然回忆起狂潮之海的那天,他为了救一个陌生人的小孩栽入汹涌的海水中,那时候他的耳边也是这样的安静。随后他便遇到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老人,获得了属于自己天赋。
他回忆起暴雨的那个午后,不请自来的黑衣杀手如鬼魅般站在庭院里,一手持着黑蝶匕首,脚下是他不愿回忆的熟悉的头颅。
这两段回忆,陈风都是一样的水流滂沱,满面淋漓。
“喂,陈风。你为什么答应来到学园呢?”陈风的大脑开始走马观花,他想起列车上金叔这样问他。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陈风感觉自己心脏好像跳动了一下,“因为......”
瀑布无情又狂暴的冲击着河面,龟虽寿蹙着眉头,张望着水下,却不见任何动静。
“难不成我有些过火了?”见陈风久久没有出现,他决定暂停训练。
正当龟虽寿准备划开瀑布搭救陈风时,忽然水面下暗流涌动,瀑布竟一分为二散射分开,龟虽寿驱散茫茫水雾定睛一看,只见陈风正高举双手,用双手分开急流,跪坐当中。
哪怕是跪着,也要顶住瀑布而立吗?好小子,是个材料。龟虽寿压制住心中的赞赏,嘴上却仍是老一套:“给我站起来!把你的手放下!”
陈风听到龟虽寿师公的呵斥,心中却如明镜止水般清明。他慢慢站起身,感受着水流的冲击力,然后撤下了双手。
宛如天河决堤,数百吨的水力泼天袭来,刚猛无敌,压得陈风惨叫都叫不出来,直接跪在河床。陈风感觉胸腔此时好似一只人皮鼓,在水流击打下发出阵阵共鸣。如此痛苦,如此压迫,如此折磨,即使天罚也不过如此!
但是!陈风跪在河床的腿依旧顽强的抠在地上,大腿的骨骼在哀嚎,也在咆哮。他挣扎着腿脚打着旋忽闪忽闪的一点点抬起,像一只千斤顶,撬着身体缓缓升起。
“不要小看我!”龟虽寿不知道陈风在对谁说话,他看见陈风半弯着腰,任凭瀑布冲刷着他的脊梁,一点点站了起来。
“龟虽寿老师”陈风顶天立地地站在他的面前,慢慢抬起头,任水流冲刷着五官,终于和他四目平视,“这第一节课,可以开始了吧?”
龟虽寿咽了咽口水,一种暖流袭遍他的全身。好久没见到这么有骨气的后生了!但是......
“别装模作样了,先在瀑布下给我站一个小时!”龟虽寿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方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