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含萱机灵,自然知道自己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调查指使钱铭利用流言中伤东宫与将军府的幕后之人。
所以梅含萱当时推自己那一把,就是想一劳永逸。
却不曾想,自己命大,竟能从绝情崖捡回一条命来。
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会顺藤摸瓜查到这个程度。
能利用陆煦作为软肋,要求梅含萱为其卖命,又与镇南将军府有关系的人。
这个答案,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陆家木。
陆煦的父亲,江宁知府。
大抵是徐星隐此时的表情实在难看,以至于梅含萱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被徐星隐套路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疯狂而扭曲,恶狠狠地瞪着徐星隐。
“你诈我!”
徐星隐并没有回应她的指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冷静。
“你发现得太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星隐也懒得再掩藏什么,平静开口道。
“事到如今,我们便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与陆家木之间的交易,陆家木与镇南将军府冤案的关系,如实告诉本宫。”
梅含萱嘲笑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如实以告。”
“你方才提供给本宫的线索,已经足够本宫提审陆家。眼下给你机会,不过是本宫念及与陆煦昔日的情分,让他少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你若不配合,我便只能去问陆煦,陆家木押解入京至少得半个月,你希望陆煦在审讯中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吗?”
梅含萱激动地扑上前来,却被牢房的木栏束缚在内,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怒斥徐星隐。
“徐星隐,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陆公子!陆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陆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陆公子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
徐星隐眼眸微垂,几乎有些难以抑制眼眶涌出的湿润。
“你知道镇南将军府在这场冤案中死了多少人吗?丫鬟仆役,百余人;护院将士,一百余人;驻扎散军两百余人。加起来,是五百余人。我现在只要一闭眼,我就能想起,外祖父是如何死在我眼前的,我的舅父又是如何落下悬崖粉身碎骨的!我的朋友、亲人他们一个个都因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离开我,身负骂名,而我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原谅陆家人!”
言至此处的徐星隐,也有些失了理智,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她心底最深处燃起的火焰,猛地窜起,烧得她眼眶通红。
尖锐的痛意在心头肆意生长,根本无法平息。
面对徐星隐如此悲戚的指责,梅含萱也有些接不上话,毕竟她方才每一个字的背后都是无数凝固的鲜血,惨烈的。
而徐星隐,拳头紧握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悲痛压下去,抬起头咬牙道。
“血债血偿,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手软。梅含萱,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你若不说,我便去问陆煦。”
徐星隐目光坚定,震得梅含萱心头一颤。
“三,二……”
而此时,徐星隐已经开始了倒数,眼神冷冽而坚定,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
“一。”
倒数结束的瞬间,梅含萱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松了口。
“好,我说。”
徐星隐沉默着没说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梅含萱开始。
想起这些年的坚持,梅含萱一时也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思忖片刻后,总算是揭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梅含萱与梅含蕊在江宁与家人走散的那一年,是陆煦救了饥寒交加的她们,并将她们带回了陆府。
彼时,两姐妹被陆煦安排在了陆家的后厨帮佣,梅含萱干活总是很麻利,因为她只有将手头的事情忙完,才能赶在陆煦在外院练武的时候去偷偷看上几眼。
梅含萱一眼就喜欢上了救自己于苦难的富家公子,陆煦。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
陆煦,是她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原本,故事就该这样平淡的继续,直到……
陆家木发现了梅含萱的心思,并找到了她。
陆家木的话简单直接,他知道梅含萱的心思,并且承诺她只要肯为陆家木做事,事成之后,陆家木就许她成为陆煦的贵妾。
成为陆煦的枕边人,是当时梅含萱梦寐以求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话至此处,后面的事情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徐星隐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你是陆家木特意送进别院的?”
“是,老爷当时就知道布政使章大人的那些阴私,送我们进去,为的就是里应外合、将计就计。”
“陆家木安排你们进去,不过是想拿捏章子实,好叫章子实为他所用。可镇南将军府又是为什么呢?”
梅含萱有些意外的看了徐星隐眼,“你当真一点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
徐星隐讥笑一声,“我自问镇南将军府于公,没有任何错处,于私,也没有过半分对不起陆家。陆煦的一身武艺,皆是我外祖父亲授,他在将军府行走,也惯常都是来去自如,将军府众人待他更是犹如子侄!便是看在陆煦的份上,陆家也不该对将巨幅赶尽杀绝!”
梅含萱嗤笑一声,“情分?生死面前,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徐星隐瞬间便抓了关键,“所以,是我外祖父发现了什么?”
梅含萱不答反问,“镇南将军因何罪名被抓?”
徐星隐怔愣片刻,立马反应过来。
“你是说,私通西抻国的人本是陆家木!”
梅含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徐星隐一直平静地听着,看着好似格外平和,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戳破了掌心的嫩肉。
“所以,陆家木与西抻国之间到底在谋划什么?”
梅含萱摇摇头,“这事儿哪是我能知道的?不过,大抵是与贸易往来有关。”
“江南地处水运要道,若有父母官做内应,西抻国就可以用更加便利的方式,进行贸易往来。如此,便能避开朝廷的层层关税,省下不少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