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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摁着符骁住了一周医院,池御悬着的心还始终放不下。

不过,有一说一,和哥哥在一起工作真的太爽了。

“怎么了?”

察觉到池御第n次望向自己的炽热目光,符骁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就是…觉得能这样和你在一起太好了。”

“嗯,专心点,别看我了。”

符骁轻轻地应了一声,被池御突如其来的感叹砸中,缓了一下才重拾专注。

能坐在这里实在并不容易。

住院期间,池御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才终于让符骁松了口。

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添麻烦,绝对不会瞎逞强,才获得一个工位。

不过和上次的不同,工位既不靠近厕所也离符骁的办公室很远。

他也有许多不懂的,便时时往符骁那儿跑。

在第n+1次敲门的时候,符骁正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好像已经事先等着池御了。

“不会的话,我安排人教你。”

池御问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省得耽误符骁工作,但又为了显得他问之前是稍加思考的,不是故意浪费符骁的时间,所以倒不是太弱智。

符骁也发现了,池御听的时候心思根本没在工作上,而是时不时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当他估摸着池御快来的时候,也提前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恭候大驾。

显然池御吓了一跳。

“哥…我…我没问题了…”

池御低头,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在符骁的注视下,手搭上门把手。

办公室门的夹角一点点缩小,即将和水平线重合时,池御又探头出来。

“我想坐你旁边工作,我不打扰你,行吗?”

“不是给你安排工位了么?”

符骁双手交叠,知道这个口子一旦拉开就会越拉越大。

从他同意池御来公司上班开始。

但迟早都是池御的,尽早掌管也是件好事。

他在思索。

“哥哥…好不好?”

池御双手撑着桌子已然凑到他的面前。

符骁不敢动作,怕鼻尖前池御的碎发蹭到自己的脸。

“自己收拾东西,动静小一点。”

偏头扶额,符骁知道自己的深思熟虑看起来是这样没有原则。

“哥最好了。”

尾音上翘,欢喜得就连标点符号都被顶上了天。

就好像他仅仅是图池御一句好听话一样。

不是的,不仅仅是。

勤快地收拾好东西,池御把茶桌腾出了一小块儿地方,抱着笔记本乖乖地坐好。

一开始,他还在履行承诺好好工作,后来小憩中的匆匆一瞥,瞥到符骁浏览着屏幕。

流畅的五官轮廓挺立在专注的时间里。

对视是不带情欲的接吻。

尽管符骁没看过来,池御只是望着几步之遥的身影,便倍感温馨。

符骁出去了一趟。

池御侧目,见人进了会议室,也不敢打扰。

办公室瞬间空了下来,但池御并不担心,他让自己更加沉下心来,帮符骁尽可能分担。

他在等符骁回来。

一个小时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紧闭,他绕了一圈又坐了回来。

两个小时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还是紧闭,他开始坐不住了。

池御等了三个小时。

符骁人呢?

他拉着助理问,才知道会议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开完了。

会议室的门只是照常关上。

他又过问了符骁的行程,今天原本是有应酬的,但是符骁说有事处理,暂时推迟到明天。

是什么事?

助理不知道,其他人也大概率不太可能知道。

池御心神不宁地坐在茶桌前,几个小时前符骁坐在他的身边。

他还在庆幸今天符骁难得地没有发烧。

人呢?

池御拨通了符骁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紧接着是冰冷的女声。

一周前,周泰曾经闯进办公室,那时他正在这里替符骁处理着工作。

老宅要拆了改成商业区的项目,他一周前就知道了。

但他一直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和符骁开口。

所以,符骁早就知道吗?毕竟是前一段时间的事。

可是符骁表现得是那样的平常,和从前池家的老宅要拆,自己的表现是截然两种不同。

人呢?去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和自己事先商量一下?

追去老宅的路上,匆匆划过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是千篇一律的绿色,毫无生机,反而让他因为心焦而感到无比的窒息。

老宅的门也已经贴上了封条,池御站在门前愣住了。

这是否就意味着符骁没来过。

一下,两下…

封条裂开的瞬间,池御趔趄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满屋子找着符骁的身影。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才共处一室,苍白的脸和乌黑的碎发,都是那样清晰。

原来幸福只能像480p一样感受氛围,是如此让人迷乱。

他踏上了他厌恶的楼梯,这栋冰冷的建筑让他无时无刻不痛恨,但他怕错过符骁。

他找了每一个角落,来来回回。

空白的房间让他觉得眩晕,他再次拨通了符骁的电话。

一阵忙音…

符骁拉了几下车门,才勉强从车上下来。

护栏深深地撞在车头,留下一道压痕。

下意识地掏口袋准备叫拖车,符骁才想起来刚才吃饭,按照要求把手机留在了包厢外。

事情没谈成,怪他自己状态不好,把手机落下了还差点出了车祸。

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肩膀,眺望远处,符骁记得有家小商店。

夜晚裹挟着臃肿的风时不时掀着他的衣袖。

符骁借了电话,叫了拖车,紧接着就给池御打了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符骁等了一会儿,想来也没什么大事,拎着一袋子冰啤酒就沿途往回走。

第一次回家的路是这样的漫长。

“哥?哥你在吗?”

池御赶回家里的时候,依然和从前一样,只有自己的生活痕迹,门口连双符骁的鞋都没有。

符骁坐在后院,拉开拉环,啤酒花由于旅途中的碰撞,一下子宣泄着从易拉罐中涌出。

他本来想买些度数高的酒,可惜小商店只有啤酒售卖。

进门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封条被弄开了,那顿饭后他心神不宁。

客厅没有了人在等他,也没有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

他不是每一次都想往家赶,得到的无非是一顿训斥或者些质问。

但是…家的意义大概是那个人的存在。

父亲…

符骁抿了口啤酒,起身走到客厅中央,仰头望向书房。

他环视书房的陈设,打开抽屉。

细细整理着需要带走的东西。

他翻到了一个本子。

酒红色的封面,里面的字迹有些难以辨认,笔画都长出了锯齿,不难想象书写它们的人手是抖的。

大致都是一些琐事。

一些电话号码,吃药的时间…还有叫自己回来的时间。

本子没有用完,翻到中间靠后一点的时候,夹了一张纸。

纸折叠得很小,也很规整,但已经很薄,也很脆弱,没有异物感,很容易就被翻过。

符骁也是翻过了才想到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小心地展开,一张手绘的图展开在他的眼前。

是一张人体骨骼结构图。

是学人体解剖学时,心血来潮画的。

人总是对于喜欢的事有无限的耐心。

在这以后,他知道池御就要被送出国了,他和父亲谈判,他也不再碰和医学有关的任何东西。

现在,这张图时隔很多年后,就完好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纸张的质感好像依旧没有变,好像还是那个放弃梦想的下午,他自己丢掉了专业课课本,连带着这张图。

青春没有售后,房子也没有售后,一旦过了期限,很多事很多人通通都过期了。

如果非要抓住不放,就算回到过去,那里也只能站着他一个人。

既然不让自己学医,又何必收起来夹在本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