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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骁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窗外雾蒙蒙的,明明已经睡了一觉,空气中浓重的露水仍砸得他很疲倦。

小心翼翼拿开池御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符骁抱着电脑到楼下,又处理了一些工作,默默等着司机。

池御摸向身旁,一股凉意,他本来就不怎么困,一下坐了起来。

楼下没开灯,池御以为符骁已经走过了,空气中的寒意推着他失落地往房间走。

直到断断续续,隐忍的咳嗽声,让他猛地站在原地。

扒着栏杆往下看,符骁正捂着胸口,半靠着沙发,电脑合着放在一旁,他的手机亮起,散发着荧荧的光。

“到了?我现在就来。”

符骁左手撑着沙发,晃了一下,那条昨晚立在楼梯口的竖线,下笔又颤抖不止,最后成了曲线。

“符骁。”

池御叫住正准备关门的人,符骁缓缓直起背,回头向楼上望。

“抱歉,吵醒你了...”

池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他只是很不安,怕符骁又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倒下。

符骁没动,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他在等着池御的下文。

“能陪我吃个早饭么...”

“好。”

池御觉得符骁站着都很费力,不敢让他等太久,蹬了鞋子就出门了。

“天刚亮有点冷,披上衣服。”

刚才房子里黑着,等出了门,符骁才发现池御着急忙慌地只穿了睡衣。

符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池御披上,又让司机找了家早餐店。

“你不冷么?”

“还好。”

池御不信,握住符骁的手,果然,触手一片凉意。

“披好,小心着凉。”

外套滑下来一些,符骁又替池御重新披好。

街道从睡梦中初醒,开了一路才遇见一家早餐店,店面不大,胜在干净。

“老板,两碗馄饨。”

符骁原想拒绝,见老板已经利索地将馄饨下进锅中,只好作罢。

馄饨冒着热气,撒上一把葱花,紫菜浮在清澈的汤面,池御舀了一勺汤在嘴边吹了吹。

本来是不饿的,等咬开馄饨滑滑的外皮,吃到一点鲜嫩的肉馅,池御的食欲被勾了起来。

符骁对着馄饨无从下口,眼看着池御都要吃完半碗了,他连勺子都没拿起来。

符骁不怎么吃早饭,有时候是因为忙,吃了早饭容易犯困,打不起精神,多数时候还是因为身体,吃了又会吐,所以,他一般就喝黑咖啡。

但是...答应陪池御吃早饭,馄饨也端上来了,不吃对老板也是一种不尊重。

符骁舀了一个馄饨,汤已经温了,他尽力吃了,却还剩下小半碗。

车里比室外要暖和一些,许是吃了早饭的缘故,符骁觉得坐着很难受,胃里又开始翻腾,他闭上眼睛,把头抵在车窗,眉头紧蹙。

池御怕打扰他休息,也没出声,见他皱着眉,握上符骁的手。

路上车不多,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车停下的同时,符骁就睁了眼。

“别脱外套,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知道孟林的事是怎么传到董事会耳朵里的,符骁处理完手里的活儿,员工陆陆续续到岗,董事会安排的人索性连样子也不装了。

一摞摞文件送过来,没一会儿桌子就堆满了。

符骁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耐着性子处理,从会议室到办公室,除了中间出去接了杯咖啡,符骁像是一个被钉在椅子上的机器。

可是他的体力远远比不上机器。

一开始他还保持着背挺直的姿势,后来他开始时不时扶着腰,盯着电脑和文件看久了,颈椎僵硬,脑袋也发胀。

闭上眼再睁开,对面的墙上也飘着一层印刷体,低头又是白纸黑字,一阵敲门声,符骁抬起头。

“请进。”

“符总,这些文件给您放到茶几上,临时有个会,您...”

秘书敏锐地察觉到符骁脸色不好,也怕说错话。

“好,我知道了。”

见符骁回应,秘书赶忙带上了门。

周泰推门进来,见符骁趴在桌子上弓着背,又望向桌子上的文件,快步走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都先放一边儿去。”

周泰抱着几摞文件摇摇晃晃地往茶几旁走。

“你这是几年没来上班儿?那帮孙子可真会给你找事儿,害哥们儿都没地方喝茶了。”

周泰凑到符骁身旁,见他没动静,正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见符骁站起身。

“你先去会议室,我随后就来。”

“你怎么了?”

周泰见符骁脸色不好,一把拉住他。

吃完早饭在车上,符骁的胃就一直不舒服,他吃药忍着,一直拖着没管,手头里的工作却只增不减,硬是拖到了现在。

想到一会儿可能开两个小时的会,他怕自己坐不住,拿了药就准备去卫生间吐。

“胃药?我陪你去吧,就晾着那些天不应地不灵的老东西,能拿哥们儿怎么着?”

周泰拿过符骁的药,扶着他往卫生间走。

“没事,不用管我,你快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符骁推开周泰,自己站好,张开手,示意他把药给自己。

“让他们等着...哎呀,我扶你到卫生间门口总行了吧。”

周泰没给,一直扶着符骁到了门口,才把药递给他。

“那我先去了啊,你要是半天没出来,我可就来找你了。”

“嗯,放心。”

周泰刚走,符骁就跪在马桶旁,明明只吃了几个馄饨,他却吐得直不起腰。

实在没得吐,又从胃里硬挤了咖啡液,混着胃酸胆汁,喉咙像是放了块儿烙铁,每吐一次就是灼烧般的疼。

手抠着马桶边沿,符骁颤抖着摁了冲水键,靠在地上,胃痉挛着。

好在这次没有血丝,也算是一点安慰,起码说明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不敢耽搁太久,一是迟到太久,惹人不快,二是怕周泰说不开会就不开,真的找过来,那就麻烦了。

吃了药,符骁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对着镜子见自己眼圈泛红,大概是刚才吐得太激烈了,他靠在门口等着状态好一些再出去。

天不遂人愿,他没能走出卫生间。

手搭上门把手的一瞬,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符骁闷哼了一声,捂着腹部蹲下。

他拼命往下压着腹部,希望能缓解一下,又掏出药往手心倒,手抖着多倒了许多,洒在地上,药瓶就快见了底。

难怪刚才没有血丝...

符骁往嘴里塞着药,死死捂住嘴,怕吐在地上,跪着往马桶旁爬。

是血啊...

药混着血吐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药划过喉咙,无异于在烙铁上又洒了酒精,刺激得喉咙更疼,也让符骁应激得呕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好累...

吐的好像不仅仅是血,还有符骁的力气,他深深弓着背,一头砸在了马桶边。

满眼的鲜红,第一次,符骁离自己的血这么近,很腥...好像还是热的,就像刚搜刮出来不久。

血那么红,好像在说他失败了。

即便他想赢的意志是那么强烈,可是身体在用事实一遍遍告诉他,健康没有就是没有了,有些事不能强求,不能假装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超负荷的工作。

如果符骁硬要强求,强求来的只有恶果和苦涩。

事实太过鲜血淋漓,或许是上天于心不忍,符骁的眼前开始模糊,那一滩鲜血变得不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