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句毫不费力的“恭喜您被我司录用。”池御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他还没有自负到觉得是自己的能力到了,应该是有人给他走了后门。
总不能是符骁吧,他没理由把自己往对家送。
不会真的是符骁吧,他的反应平静得可怕。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海叫嚣,如果真的是符骁,池御觉得他真的疯了。
毫不掩饰的顺利,对方丝毫不担心池御会起疑心,也吃定了开出的薪资待遇,池御没道理会拒绝。
“你不是请假了?”池御刚开门就迎上符骁,两个人差点撞上,符骁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好多了,我得回去了。”
“你还没退烧。”池御抓住符骁的手腕,符骁看着他笑,好像也不是完全捂不热他。
“有糖吗?”
符骁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池御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块儿巧克力。
“有点儿晕,不过好甜。”
符骁剥开外包装塞进嘴里,细腻的甜味立刻化开。
如果不是低血糖,他平时都不会碰这种逗小孩子玩儿的糖果。
池御一直没松手,符骁有些无奈,打开手机找出日程给他看。
“一会儿有会要开,我现在得去。”
“关我屁事,我就这一块儿巧克力。”
池御觉得有点丢脸,符骁不过是救了自己一次,就这样心软也太便宜他了,胡诌了个借口,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
“等我回来赔给你。”
其实池御猜得不错,他的工作,符骁确实插手了。
池御拟录取的消息,符骁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正式发邮件给池御前,谭虔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
“小符总,那位池御可是要来我公司上班了,你有什么指示?”
谭虔玩味的声音传来,符骁揉揉眉心,觉得世界真小,偏偏池御给那里投去了简历。
“你觉得没问题就录用,这是你的事。”
“看样子,你打算不管他了?”
符骁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公司很卷的,要是没个人打点,他会很辛苦的。”
“你有什么高见?”
符骁和谭虔是旧相识,对于他说话像挤牙膏一样的德行,非常了解。
“执行总监怎么样,工作上你们应该能见不少次。”
“你既然决定好了,就不用特意打电话来。”
符骁无意干涉池御找工作的事,但是如谭虔所言,池御刚回国,也没工作经验难免要吃不少苦。
既然有这么个契机,打点一下也不为过。
“他拿了我的工资,你来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话到了谭虔嘴里,黑白不分,符骁就当欠了个人情,应了下来。
“川菜?”
“饭钱我出,医药费你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胃病,我虽然想把你们公司干倒,但对你还是欣赏的。”
谭虔虽然看符氏不爽,但是这么久接触下来,对于符骁他还是很喜欢的。
“你们最近是不是和瑞士有合作?”
符骁没忘记临走前答应池御的事,虽然感觉他也不像是认真的。
“干嘛?窃取情报啊。”
“帮我带一盒巧克力。”
“哄小孩儿?”
谭虔笑出声,他可是知道符骁不爱吃甜的。
“算是吧。”
池御这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和符骁,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安安生生吃一顿饭的关系。
“淮扬菜,照顾一下你。”
谭虔把手搭在符骁肩上,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看着很养眼。
“陪一杯。”
符骁不由分说拿了杯酒,谭虔瞥了眼他,把酒摁下,自己一抬头干了。
“得了,今天不谈生意,不让你喝。”
“你俩是怎么回事儿,能问吗?”
谭虔显然不是冲着吃饭来的,他把自己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舀了一个放到符骁碗里,要是搁平时,他早就大快朵颐了。
“就是弟弟,做哥哥的多照顾一点,没什么。”
符骁不知道能说什么,哥哥对弟弟也不应该有什么,就算有,也要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符骁,难保他不会和我一样想干掉符氏呢。”
谭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突然觉得可以拉拢一下池御。
“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住符氏,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是命。”
“他不仅想要干掉符氏,对你们符家人能不恨?”
谭虔看了眼符骁,他白着一张脸,眼下还有重重的黑眼圈,忍不住替他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符氏是符家的心血,我不会放任不管,至于其他的,父债子偿。”
“怎么不吃?”谭虔又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给自己夹了两个狮子头。
“因为你一直在问问题。”符骁看着狮子头,迟迟没动筷子,光看着就觉得胃不舒服了。
“你都瘦成骨头了,汤总能喝了吧。”
符骁不想扫兴,要是谭虔知道自己昨天吃了一整盘辣椒,这会儿估计都得跳脚。
“怎么汤里也有狮子头?”
“狮子头凉了,我想着给你热热。”
谭虔看着符骁吃了一口狮子头,觉得十分满意。
他就说吧,没有人能拒绝蟹粉狮子头。
“不给弟弟打包一份?”
谭虔故意加了弟弟两个字,把打包好的一份递给符骁。
“他喜欢川菜。”
“他还喜欢什么?喜欢你吗?”
“你明天自己去问。”
符骁不知道谭虔怎么变得这么无聊,喜欢打听别人的感情生活。
池御在客厅看电视,符骁平时总是很晚才回来,后来阿姨也不做两个人的饭了,就刚刚好够自己吃。
“赔给你的巧克力,还有蟹粉狮子头,一起吃点吧。”
池御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借口,符骁还真就记下了。
“你不吃?”
“好。”
见池御一直盯着自己,符骁打消了原本只想吃一口的念头。
一个狮子头下肚,他觉得自己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失陪。”
符骁捂着嘴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确认锁好门后,他终于忍不住吐出来,今天除了狮子头就再也没吃东西,可是胃里还是难受。
吐到最后都是酸水,他跪在马桶边干呕,脊背不停地颤抖,直到见到血丝,胃猛地一抽,他扶着马桶边站起来。
撑着水池靠了一会儿,漱了口,他看到门外池御的影子。
这样狼狈的模样,他希望池御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可是,他卑劣的心却说,万一池御会心疼呢,万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呢。
符骁握着门把手,就这样呆呆站着,门外,池御听见动静消失,喊了一声。
“我没事。”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不愿意用苦肉计打感情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除了声音很哑 ,几乎没什么不同。
符骁看着池御上楼,到院子里点了根烟。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谭虔的话挥之不去,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极大地利用池御,从而扳倒符氏。
面对公司生存问题,自己会因为池御而缴械投降吗?
其实回答是必然的。
符骁做不到,因为那是符家的心血,手下有几千个员工等着讨生活。
他没有资格因为个人情感而断送符氏。
立场不同,他和池御必然是对立面。
对错自己也清楚,符氏从创立之初,历经几代人,一直到父亲手里,因为他令人不耻的行为,再创辉煌,却也因此招来更多的对家。
自己能做的只是把符氏好好经营下去,因为那是好几代人的心血,至于,父亲欠的那些债,自己也都会一一还回去。
池御在二楼,正好能望见符骁。
他的身影单薄,树影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点火光,在他手里点燃又熄灭,如此往复。
后来,他的背开始颤抖,直到最后弯了下去。
池御以为他应该要回去拿药了,正准备关上窗,却又见一点火光。
依稀记得某天早上起来,烟灰缸也堆满了。
符骁根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一瞬间,池御想冲下去给他两巴掌,让他别跟个疯子一样,玩儿命作。
可是,自己没理由因为符骁救过自己一次,就不停地对他心软,那自己的家人呢?谁又对他们心软过?
想起空荡荡的老宅,池御又看见符骁捂着胃,跪在地上。
看到手边的巧克力,池御有了打算。
符骁眼看着又抽完一包烟,感觉头上一痛,一看地上躺了块儿巧克力。
巧克力下压了张纸:“别抽了,再抽,打火警说你恶意纵火。”
符骁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他无意抬头去确认什么,答案不就在纸上。
“再心软一次。”
池御故技重施,拿着杯子假装去倒水,下楼到一半,看见符骁倒了胃药在手里吃完,接着拿出心衰的药,然后又拿了别的池御没见过的药。
“喝水。”
符骁看着伸到面前的杯子,里面的水还是凉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