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佟若雪惊得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还犹不自知，她忍不住再次出声确认道：“你说的可是大阿哥从马上跌下来了？”
小路子不敢有丝毫隐瞒，立马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打听到的那些，一股脑全都说完了。
末了还皱着一张脸，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不过，据说那马最开始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
佟若雪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自认对后宫的掌控不算事无巨细都知道，事实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根据那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把其他人的目的，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这也是她稳坐钓鱼台的最大倚仗。
然而，对于大阿哥从马上摔下去一事，佟若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一点风声。
这很不对劲儿。
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没有事先得到消息，而是这样一件大事，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怪异感。
大阿哥现在才多大，就算他表面上的鲁莽耿直是装出来的，实则内里颇有心计，但是这种事情，光是心里有计划根本就不行好吧，没有自己的人脉，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我让你盯着延禧宫，惠妃那里可有动静？”
佟若雪语速极快，她脸色阴沉了许多，大阿哥坠马这件事情，绝对会牵扯许多人。
小路子摇摇头，“回娘娘的话，奴才使人日夜盯着延禧宫，惠妃除了让大阿哥去给明珠大人送口信之外，再没有过其他动作了。”
小路子其实心中颇为惴惴不安，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娘娘的期待。
佟若雪却并没有在意这个，她听见小路子说完这番话后，眼睛陡然一下亮了起来。
是了，纳兰明珠。
自己怎么把这个老奸巨猾的人给忘了。
她就说，大阿哥这件事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后宫女人的手段。
她们再大胆，也不敢把手伸到前面去。
更何况，坠马这样危险至极的事情，惠妃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冒险呢？
至于其他妃嫔，佟若雪刚才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会是谁动的手脚。
直到小路子提到了纳兰明珠。
佟若雪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是苦肉计啊，不过明珠倒是心狠，他就不怕大阿哥落下什么残疾，要知道，身体有疾的皇子，可继承不了大统。
最现实的例子，不就在眼前吗？
成贵人的六阿哥胤佑，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资格。
果然啊，能做到纳兰明珠那样的大臣，光是心狠这一点，佟若雪自认比不了。
“对了，你说这马原来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怎么会让大阿哥骑上去了呢？”
佟若雪这会儿大概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算得上心里有数，也就没有那么慌乱了，所以才有精力去询问其他事情。
小路子为难地说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他确实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大阿哥一坠马，万岁爷就迅速封锁了演武场，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个消息还是之前在上书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告诉自己的。
“这样啊。”
佟若雪感叹了一句，随即眉眼凌厉地吩咐青禾替自己更衣。
“换一件素净一点的衣服。”
她可是去为了看好戏，穿得太华丽，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
与一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相处，可不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各种细节吗？
“娘娘，奴婢觉得不太妥当……”
青衣心有担忧，按照她的想法，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恨不得缩在自己的宫殿里，偏偏自家娘娘非要做那与众不同的选择。
着实让人忧心。
谁知道万岁爷心情不好，会不会迁怒自家娘娘。
“本宫是皇贵妃。”
佟若雪只慢吞吞地说了这一句话，青衣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这就是自己非去不可的原因。
并不只是单纯地去看笑话的，她既然位同副后，有阿哥受伤这种事情，她必须得作出一个姿态来，即使是装模作样，也要有这样一个态度。
“好了，走吧。”
佟若雪起身走了两步，花盆底的鞋子，长时间不穿，走起路来总有些不太适应。
“万岁爷，皇贵妃娘娘求见。”
梁九功轻声禀报着，心里也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自己一个人顶着这巨大的威压，内心有多惶恐。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把手伸到了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身上，这可不就戳到龙的逆鳞了吗？
唉，宫里怕是又要有一阵腥风血雨的日子了。
“让皇贵妃进来。”
康熙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语气低沉，明显心绪不佳。
梁九功出去之后，念着那点情分，特地提点了皇贵妃娘娘一句：“娘娘快请，万岁爷正需要安慰呢。”
就差明着说康熙此时的心情不好了。
佟若雪道了谢，一瞬间眼眶泛红，脚步急切地进去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佟若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俯身礼，可是大半天康熙都没有叫起。
“安？朕还有什么可安的？！”康熙直接摔了一个茶盏，语气很冲地喊道。
这是赤裸裸的迁怒了啊。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领罚。”
佟若雪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康熙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之后睁开走到佟若雪面前，疲惫地说道：“表妹起来吧，朕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佟若雪顺势起身，“万岁爷，大阿哥现如今怎么样了？”
“幸好保清无碍，”康熙扯着嘴角，勉强露出来一个笑容，随即又被滔天的怒火所吞噬：“这帮子奴才，朕养着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佟若雪不再吭声了，只是轻轻替康熙顺着气，动作轻柔而缓慢。
内室里躺着的大阿哥，此刻也不好过。
他最开始并没有想这样做的，但是谁让太子越来越过分，逼得他不得不这样铤而走险。
大阿哥擅长习武，不善于文辞，那也是和太子比起来。
实际上以他的才能，要是放在任何一个大臣家里，都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族长。
所以明珠那句话里隐藏的含义，大阿哥回头仔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
然而明白归明白，胤禔心中并没有立刻做下决定，因为他觉得，用苦肉计的方法，来借此获得皇阿玛的怜惜，总归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只是，万事都不会那么尽如人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