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屉包子带走。”
蒸笼后的老板探出头,看见熟悉的面孔,脸上不由得乐开了花,揶揄道:“今日又逃课了?”
逃学的少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坦荡地点点头,回头看看空荡荡的湖边,没等他问,就听老板说:“今早有个你们书院的女弟子在那等人,后来跟着个婆子走了。”
说着,又像是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昨日你们来之后我便上了心,今早一直盯着那处看,见那婆子搭话,本想去阻止,三儿说他跟去瞧瞧,让我别声张。”
少年接过包子,笑眯眯道了声谢离开。
他走之后,露出身后冷得跟座冰山似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开口:“三屉包子。”
老板皱眉看看他,又看看那离去的背影,想问些什么,碍于面前人冷淡的态度咽了下去。
谢长欢小口咬着包子,步履悠闲地仿佛在湖边漫步,实则那双眼睛不住地往后瞟,见人跟着,冷哼了声,将剩了一半的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狠狠嚼了几下。
从范九安在宿舍问出那句“谢长欢,带着我这么个拖累,你一定很辛苦吧?”开始,不管谢长欢怎么否认,他都一副疏离的模样。
谢长欢心底叫苦,他只是想保护他,这有错吗?被如此冷待,不免心底也生了些气,不理就不理,看谁憋得住!
虽然心里这么想,怕那人跟不上,爬山时还是放慢了速度。
见他这样,范九安一口气堵心间,不上不下让他十分难受,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他范九安不需要别人迁就!
眼见着娘娘庙就在不远处,突然,谢长欢耳朵一动,倏然转头看去,某棵树后暗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有人!
范九安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极有默契地从不同的方向朝那棵树靠拢。
树后的人半天没听到动静,小心地探出头,没看见人,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一转身,眼睛不由得瞪了老大,麻杆似的腿肚子直抖。
待抬头看清两人长相,拍着胸口“哎哟”叫唤几声:“你俩怎么在这?”
谢长欢笑眯眯道:“你猜。”
三儿上下打量两人一眼,看到范九安手中未吃完的包子,恍然道:“来找你们那女同窗的是吧?她半个时辰前被带进去了。”
说着,他视线转向娘娘庙,眼中凶光闪过,极快,若不是谢长欢对于人的情绪变化敏感,根本捕捉不到。
“本来还想看看这些人干的什么勾当,这半天都不出来,三儿我爬到这山上丢了半条命,等不起了,你们若是瞧到什么,可得去包子铺说给咱们听听!”
“三儿大哥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吗?”谢长欢笑的讨喜。
三儿眸光闪了闪,换上一副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摇摇头,跟两人道别后,一双筷子腿颤颤巍巍朝山下走去。
直等到正午,娘娘庙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长欢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砸了咂嘴,早知道就多买些包子了。
蓦地,一个油纸团砸入怀中,包装跟他早上买的包子一样。
下意识看向范九安,那人侧坐着,修长的手指捏住一个白胖胖的大包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谢长欢撇撇嘴,拿出个包子“啊呜”一口咬上去,幸福得差点流泪,要是没这包子,今天要饿死在这吧?
悄咪咪觑了一眼侧脸好看得惨绝人寰的范九安,唔,救命之恩一句口头的感谢哪够,该当以身相许的吧?
不过,得等这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范九安这边气息更冷了,何止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句口头的感谢都没得到!
那一贯油嘴滑舌的死小子怎么就哑了,难道他真把他当成拖累?
两人互看一眼,哼了一声,各自转过头去。
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很好,他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月上梢头,隐匿在林中一天的两人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怕打草惊蛇,影响了孟琉璃和王贵发挥才没动作,谁知过去这么久还没动静,想必是孟琉璃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不等走出树林,娘娘庙内突地响起喜庆的音乐,还有不少女子的嬉笑声。
这变故让两人停下脚步,谢长欢摸摸下巴:“这是有人要结婚?”
“可能是孟琉璃。”说到正事,范九安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不行!”谢长欢一拍大腿,“爸爸们都不在,她怎么拜高堂?”
范九安眸色复杂地看着那皱眉瞪眼,表情愤慨的少年,不由得心底吐槽一句,戏真多,不过,还怪可爱的。
可爱?想到这个词,又想到两人还在冷战状态,从鼻子里哼出气来,侧耳去听庙里的动静。
“吉时已到!”女人尖细的唱喏,透过发着红光的门缝钻入林间人耳中。
庙门缓缓开启,乐声更为清晰,庙内张灯结彩,大厅摆了几张桌子,桌上空无一物,身着尼姑服的妙龄少女无不是面容姣好,围坐在桌前,嘻嘻哈哈抓着空气塞入口中。
突然,她们同时停住动作,齐齐望向门外,面容瞬间扭曲,眼珠子上翻,留下白眼示人,嘴巴长大咧到耳后,同时抬起右手,对着门外挥手。
谢长欢按下瞬间跳起的鸡皮疙瘩,他不怕这些鬼东西,但不代表不膈应。
就在两人以为被发现了,准备现身大干一场时,从庙门左右各走出来一个身穿喜服的人,盖着红盖头,走路的动作机械,一看就不正常。
谢长欢可以肯定,右边那个一定是孟琉璃,问就是父女之间的感应。
不问就是除了孟琉璃,没人能跳起来打到他的屁股。
新娘们动作一致地抬起左脚跨过门槛,一站到庙门外,林间倏然起了狂风,吹得大树摇晃,树叶沙沙作响,盖住乐声。
谢长欢一个不防,被尘土迷了眼,抬手揉了两下,听到范九安说了声“追”,脚下跟着走了几步,待放下手时,眼前已没了人影。
乐声不知何时停歇,娘娘庙隐入漆黑的夜中,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耳朵一动,谢长欢回头,略有些惊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