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晚秋将至,炎热之气并未散尽,夜里树梢上还会有一两只蝉叫。
听了多生悲凉之感,上妩此刻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血红色寝衣宽大轻薄。
好在腰间配有腰带,才不显臃肿,反而把她那令人垂涎欲滴的腰肢暴露在视野之内。
上妩被宫里来的嬷嬷盯着喝了三碗补汤,此刻身上难受得紧儿。
她从未去过风月场合,自是不知道那些腌臜药物。
若非不想应付宫里派来的嬷嬷,她也不会顺从服下补汤。
听彦嬷嬷说,这些都是皇子公主在成婚后都要经历过一次的事儿。
若非为了尽早打发走那些嬷嬷,她也不会乖乖听话。
可是,现如今,她身上难受得很。
上妩并非愚笨无知的傻子,定是有人想要害她,为此才在她的饭食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在耳房沐浴完毕的陆远之迈着步子进了寝屋。
他大步绕过屏风,入眼的是轻纱床幔微微浮动。
透过床幔,能隐约瞧见一抹倩影。
饶是看不真切,但也能让他喉咙一紧,心中燥热横生。
陆远之心知,药效发作了,他不做停留,伸手抓起床幔一角,身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榻上少女犹如受惊的小鹿,眼中流露出一丝怯弱之色,小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陆远之心中多有计较,她是怕他?
可她又凭什么怕他,如今,他才是她的夫君,萧长逸不过是个容颜尽毁的废人。
难道她还想着他?
陆远之越想越愤怒,当嫉妒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上妩的感受了。
身子倾斜,将蜷缩成一团的上妩拉至身前,对准她的唇瓣就要亲上去。
上妩虽神情有些涣散,但随着陌生气息的靠近,她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故而,她伸手将陆远之一把推开,趁陆远之分神之际,从榻上跑下去。
奈何陆远之怎会给她机会,在上妩下榻之际,扯住她的脚腕,生生把她扯了过来。
上妩被他这么一扯,脑袋撞在了床沿上,惹得她吃痛出声。
身体内一阵又一阵的热意来袭,让她根本提不起丝毫力气。
她望着床顶上方,眼中流露出畏惧。
这间主屋隔音效果极好,哪怕她喊破喉咙,也不会引起守在屋外之人的注意。
故而,一开始她就没有喊人进来。
陆远之此刻兽性大发,他把上妩摔在床榻正中央,急吼吼的就去解自己身上的寝衣。
上妩目光盈满憎恨,开口道,“你这么做,不怕事后我会找你算账?”
说话之间,陆远之早就扯开自己身上的寝衣,露出那不算精壮的上半身。
一双手并未停下,而是去解上妩的腰带,
“阿妩,我们是夫妻,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哪怕是告到御前,怕是渊帝也管不得。”
是呀,她怎么忘了,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就是膈应,一想到要和这么一个男人做夫妻,很有可能还要相处很久一段时间。
她的一颗心就越发的难以控制,随之,手中太初幻化出一支簪子。
簪子泛着淡淡银光,上妩丝毫不敢犹豫,用尽力气朝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陆远之刺去。
紧要关头,陆远之被上妩手中的东西晃了眼,他赶忙向一旁躲起。
就是这么一躲,才让他借住茶几上的灯盏,看清楚了上妩手中拿着的簪子。
那簪子银色光芒并未散尽,每一丝光芒好似都透露着冷气,欲要灼尽人的身体。
“你要杀我?”陆远之上前一把擒住上妩拿着簪子的手腕,不可置信道。
上妩一双眼冷若寒蝉,盯着面前的陆远之,讥讽出声,“怎么,这不是很明显?”
“这么抵触我,难不成真如萧长逸所说的那样,你和他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远之被上妩一句话激怒,尤其是在瞧见她眼底藏不住对自己的厌恶后。
擒着上妩手腕的大掌更加用力,质问出声。
上妩懒得理会,她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拿过簪子。
接着在陆远之来不及反应之际,朝他身上刺去。
被刺中肩膀的陆远之,因吃痛不得不放开擒着上妩手腕的手。
上妩没了束缚,赶紧跌跌撞撞下了榻,朝着门外走去。
期间因为使不上力气,撞翻屏风,人也跟着一股脑倒在地上。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留在这里,要不然陆远之又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儿来。
为此,她朝着门口爬去,奈何体内药物消散了理智,令她浑身上下绵软无力。
“阿妩,今晚你是逃不掉的。”身后传来陆远之阴恻恻的声音。
上妩攻于算计,也不过是个少女,未曾有人教过她情爱之事。
当初渊梓嘴脸确实吓坏了她,这让她更加抵触此事。
逼宫那次,若非她被药物控制没了心智,也不会任由萧长逸近身。
但现在不一样,陆远之是她厌恶之人,要是真的如了他的意,她宁愿以死保全自己。
下一刻,上妩将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她如困兽般嘶吼出声,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陆远之被她这一举动吓坏了,上妩再怎么不受渊帝喜爱,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帝姬。
若此事闹大,她真寻了短见,怕是满朝文武百官会将扶余陆氏诛伐。
陆远之随即将手摊开,顾不上先前被上妩用簪子刺中的伤口,一个劲儿的妥协道,
“好好好,阿妩,我不过去,你把簪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上妩见陆远之示弱,才敢稍微喘气,平复内心情绪。
很快,她自顾自说道,“天一亮,宫中想要圆帕,我自有应付之策。”
法子是离英偷偷告知她的,原来也不一定要行夫妻之礼,才能应付圆帕。
离英告知她,只要在圆帕上滴落几滴血迹便可成事。
很快,她话锋一转,语气满是威胁,
“可若是你要强迫我行夫妻之礼,我虽不能杀了你,唯有自戕这一法子,
明日,皇城内就会传出流言蜚语,不下片刻,城外驻扎的金甲军,便会把扶余陆氏府邸夷为平地,
就算渊帝再怎么不瞒,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扶余陆氏,公然挑战金甲军。”
话语停顿片刻,上妩眼中满含挑衅,心中笃定道,
“我身后有金甲军护佑,想来偶尔惩戒一下驸马,渊帝乃至朝堂也能理解一二。”
这一刻,陆远之才明白一切,上妩好算计,她故意让人放他进主屋,并非是她忌惮宫里势力。
她是算准了自己会在今夜出错,药是他下的,人是他折磨的。
看着上妩红肿一片的额头,还有手臂上流淌着的血迹,这都是血淋淋的证据。
见陆远之脸上附了一层悔意,上妩心中闪过一丝算计。
陆远之被气的不轻,最后化为一句,“阿妩好心机!”
上妩并不作答,或许她是有些算计。
刚才躺在榻上,得知自己中了药后,她就在心中思量过,宫里的嬷嬷再大胆也不敢给她下药。
她身后是金甲军,连渊帝都忌惮三分,何况是安居后宫的玖贵妃呢。
再者,玖贵妃再恨她,也不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再瞧陆远之进门后那胜券在握的模样,上妩便明白了一切。
陆远之敢把主意打在她身上,那也就别怪自己算计他。
她就是故意的,激起陆远之的欲念是她故意的,故意让他弄伤自己。
如今,她身上都是伤,任谁看了都会同情她。
更何况,她是帝姬,尊贵无比,只有她伤害别人的份儿,何至于被别人伤害。
哪怕这人是驸马,也是不行的。
陆远之脑中又回荡起萧长逸在地牢里说的话,
“那次她一直唤本王夫君,还缠着本王要了好久,这些,怕是你都不会有过吧?”
这句话时刻提醒着他,他不是上妩第一个男人。
上妩之所以这般抵触他,皆是还爱着、想着萧长逸。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更何况尊贵如陆远之,他是扶余陆氏家主,身后又有玖贵妃撑腰。
饶是渊帝也要靠着他家的钱财养活军队,还眼巴巴的将上妩嫁给他,为的只是拉拢他。
为何他要忍着,此刻陆远之昏了头,他提步走到上妩跟前。
什么也不顾的欺身而上,将人压在身下,大掌不再祈求去解她腰间的带子。
反而直接去撕扯她胸前的衣襟,忽略她那猫爪般的反抗。
上下其手,菲薄的唇也未曾闲下来,不断的在上妩朱唇上碾转。
上妩瞪大一双水眸,怒目而视,盯着在她身上作乱的陆远之。
因着陆远之手中揉捻的力气太大,以至于她嘤咛出声。
对于陆远之来说,这声音简直要命。
冰冷的地板抵消不了上妩身体内灼热气息,有一刻,她真的想要放弃挣扎。
心想,就这样吧。
她实在太难受了,而陆远之身体的靠近有那么一顺,真的能解她身体上的不适。
与此同时,正房屋外,宫里来的嬷嬷守在门口,屋檐下来回踱步的是彦嬷嬷。
魅阴一脸风轻云淡,立于一旁,实在忍不下去,才出声打断,
“嬷嬷,别晃了,晃的人眼花。”
彦嬷嬷停下步子,瞧着窗门紧闭的正屋,心急如焚,
“哎,你说说,屋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彦嬷嬷这么一说,魅阴也跟着疑惑了起来,按理说怎么着也应该有些动静的。
可瞧着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倒是有些没底了。
就在两人心中纳闷之际,一旁的离英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听府中侍女说,帝姬居住的主屋是隔音的,人在里边说话,哪怕吵架,外面是听不见丝毫响动。”
“坏了,要出大事了,你怎么不早说。”彦嬷嬷一拍手,心中大骇,不免得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
离英慌忙解释道,“当时也只是听了一嘴,并未当回事。”
彦嬷嬷听了离英的话,不知怎得,她总感觉离英话里有话,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帝姬对驸马……”
彦嬷嬷因着担忧上妩,口上没有把门,好在她及时噤声,避免了话柄留在有心之人耳中。
魅阴管不得其他,她本是要守在上妩身侧,寸步不离的。
奈何上妩心中自有打算,铁了心把她从屋内打发出来。
若是陆远之兽性大发,不想伪装自己,再使些强硬手段,怕是上妩会着了他的道。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魅阴心底止不住惊悚。
留给上妩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天道察觉之前诞下萧长逸的子嗣。
期间,她不允许任何人妨碍到她。
魅阴大步上前,一股子要往正屋闯的架势,奈何守在门口的几个婆子不是善茬。
把魅阴拦了下来,唯见其中一位嬷嬷开口说话,“今夜帝姬与驸马圆房,谁敢阻拦!”
那架势,妥帖贴的不容商量。
魅阴懒得理会这些婆子,随即抽出腰间软剑。
手中一个剑花翻转,直指说话的婆子心口,“让开,我不想动手!”
被利剑指着的婆子虽有惊惧之色。
但也心知自己是玖贵妃派过来的人,眼前的小小侍女连品级都没有,又岂敢伤她分毫。
故而,她有恃无恐吩咐其余几个婆子道,
“别怕,我们是玖贵妃派过来的嬷嬷,她不敢将我们怎么着,不过是吓唬人而已!”
魅阴见这些婆子仍旧拦着她,她反而冷笑出声,“是吗?”
不等这些人反应,只见魅阴挥剑刺中那名婆子的心口,她没个轻重,直接刺了个对穿。
那婆子心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剑刃,不仅如此,口中鲜血一股脑的喷涌而出,吓坏了其余几人。
魅阴不做停留,直接收剑,推开愣在当场的几位婆子,朝着正屋闯过去。
彦嬷嬷虽有畏惧,但她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只一瞬面上恢复稳重姿态。
对着剩余吓得六神无主的几位婆子道,
“帝姬虽不受陛下喜爱,可你们别忘了她身后是谁,她无事,你们自是安然,若她有事,你们就等着陪葬吧!”
这话不假,几位婆子这才反应过来,上妩帝姬身后是摄政王。
若她在扶余陆氏府邸真的出了事,怕是她们这些人首当其冲被他问责。
彦嬷嬷与离英随后进入正屋,屋内可谓是一片狼藉,满地的虞美人鲜艳至极。
屏风被推倒在一侧,地上躺着被打的起不来身的陆远之。
而魅阴怀里躺着神志不清的上妩,此刻她衣不蔽体,被魅阴用宽大的外襟遮着。
饶是如此,有许多地方遮不全,暴露在几人视野当中。
或许彦嬷嬷与离英不知道那些虞美人代表着什么,可魅阴知道呀。
满地的虞美人都是上妩流淌着的血液,刺目的很,生生激起了魅阴的怒气。
魅阴挑眉,斜眼望向躺在地上倒抽冷气的陆远之。
语气里满含讥讽,“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伤她?”
魅阴的话让彦嬷嬷从震惊中回神儿,她这才打量起上妩。
发现她额头上尽是淤青,平白破坏了她的美。
脚脖处是被人勒出来的红痕,还有阴湿魅阴外襟的血迹,室内浓郁的血腥味扑鼻。
都在提醒她,眼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是个恶魔。
什么公子如玉,什么世家子弟,都是狗屁。
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再怎么伪装,也改不了他骨子里的阴狠与偏激。
彦嬷嬷抬手怒指着陆远之,语不成声道,“你……,就不怕渊帝问责吗?”
陆远之何时这般狼狈过,怒气冲昏了头脑,嘴硬道,
“她是我的娘子,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渊帝需要扶余陆氏身后的财富,就算被他知晓,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魅阴有心与他计较,接下来一句话堵的陆远之哑口无言,且还生了惧怕之感。
“他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别忘了,阿妩身后有麒麟军与金甲军两方护佑,
你认为自己是能得罪得起萧长逸的麒麟军,还是神秘莫测的金甲军?”
彦嬷嬷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触。
陆远之如此对上妩,不过是瞧着她背后没有渊帝撑腰。
好在她又是幸运的,虽不曾体会过渊帝给她的片刻怜惜。
然,萧长逸给了她一片安隅之地。
他虽伤她最深,却也让她深刻体会到这人世间的所有感知。
她身边还有关心惦念她的人,这般经历,也能拂去她内心深处一丝孤寂。
彦嬷嬷虽不知萧长逸为何狠心打去上妩腹中骨肉,但萧长逸对上妩的偏爱与情愫不曾改变。
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可彦嬷嬷一双眼睛毒辣,自是瞧见萧长逸眼中含着的无奈。
不知他到底顾忌什么,想来也不是易事,否则又岂会难住他。
“你想错了,若陛下知晓此事,只会借题发挥,越发肆无忌惮向你讨要扶余陆氏的泼天富贵,
这样一来二去,老奴不知扶余陆氏身后的财富能撑得起多久?”
彦嬷嬷掷地有声,道出渊帝心机深沉,供陆远之看清形势,别做谜团之中的庸才。
魅阴火气大,听到刚才陆远之说的话,心中杀气四起,
“不如就此杀了他,也能杜绝阿妩再受其害。”
“不可!”
阻止魅阴的不止是彦嬷嬷,还有上妩。
上妩用仅存的理智,对魅阴解释道,“杀了他,小叔叔就会死,逼问他小叔叔的下落。”
今日忙活了一天,终是没有察觉扶余陆氏有什么暗室,亦是不知萧长逸被关在何处。
就算没有今夜这场闹剧,上妩也本是要另找时机让陆远之犯错的。
万万让她想不到的是,陆远之这么快就犯了错,又被她从旁引诱。
打伤帝姬,此罪算是足够大了,若是寻常百姓,当场处死都不为过。
若是世家子弟,帝都权贵,需得交由大理寺办案,进了大理寺不脱几层皮是出不来的。
日后三代不可入仕,五代不可行商,才算堪堪停歇惩处。
上妩在赌,赌他如何行事。
陆远之只会息事宁神,不会将事情闹到渊帝那里去。
而为了商路顺遂,他又岂会不依着她的性子来?
“阿妩,你还能撑得住吗?我去找郎中。”
魅阴见上妩状态不算好,隔着衣襟,她能感受到上妩身上一波又一波热意来袭。
现在对魅阴来说,什么事都没有上妩身体重要。
上妩见魅阴作势要把她安置到榻上,她当即沉了脸色,抱着魅阴不松手,嘴里不停的说,
“不要,不要,阿妩不要躺在上面,上面脏了,阿妩嫌脏……”
被陆远之沾染过的床铺,她才不要躺在上面,恶心死了。
上妩小脸皱巴巴的,眼中噙了一抹泪水,不曾滴落下来,或许这是她最后的牵强。
“好好好,我答应你。”魅阴看不下去上妩受委屈,还要强壮坚强的模样,当即哄道。
之后,魅阴吩咐离英去耳房帮着上妩更换衣裙,彦嬷嬷遣散了院外剩余几位嬷嬷。
她们并无怨言,也不敢逗留在此处,生怕没命活。
连夜离开扶余陆氏回了宫里,至于如何回话,想来也只能实话实说。
随后,彦嬷嬷又让人往宫里递了牌子,去太医院请当值太医前来看诊。
这件事对外也只说,帝姬身体抱恙,腹痛难忍,方才请太医前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