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当年发生意外,她与吴永安本该是一对佳偶。”
王大贵:“……!!”
佳偶?!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吗?
青姑娘可是她的母亲啊!
身为人子,不管年纪多大,不都是有独占父母感情的想法吗?
王大贵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难道大人就不介意吗?”
“为何要介意?”
傅玉棠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首先,青姑娘是人,其次才是女人,最后才是母亲。
是人,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母亲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角色而已。
常言道:人生如戏。
人为主导,角色只是附属。
人扮演角色,是为了让人生之戏更加多姿多彩,而不是为了用角色禁锢住自己,束缚了自己前行的脚步。
只要青姑娘的幸福不是建立在违法乱纪,伤人害人,践踏公序良俗的基础上,就没有人有资格阻拦她追求幸福的脚步。”
语毕,便径自低头继续看情报。
摇曳的烛火下,一张面容如玉如珠,光华难掩。
平素冷厉的眉眼染上了温暖的光晕,轮廓被光线勾勒,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下垂扇动,带上几分温和之色。
明明是一幅如水墨镌刻的美好画面,王大贵却无心欣赏,反而想要落泪。
到底要经过多少失望,大人才能摒弃人子天性,理智又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又到底是如何坚定的心性,大人才能在经历过种种背叛后,依旧波澜不惊,不减温情?
王大贵怔怔地看着她,胸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连带着眼睛跟着酸涩起来,不由哽咽道:“我的大人啊……”
“嗯?”傅玉棠闻声,抬起眼看他,桃花眼里满是困惑,“怎么了?”
下一秒,注意他眼底的水光,神情呆滞了一下,惊讶道:“大贵,你这是……哭了?”
为什么?
傅玉棠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王大贵:“……”
其实,我是为大人你而哭的。
但是……
他不好意思说。
说出来,倒显得他多愁善感了。
而且,看大人现在的样子,也确实是他太过感性了一点儿。
大人心无挂碍,眼里只有万里长空,而他这心腹却?困囿大人不在意的情感当中,哼哼唧唧地哭。
着实有些丢人啊。
思及此,王大贵老脸一红,赶紧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地说道:“没哭,刚好有虫子进了眼睛。
那什么,说回正事。
大人,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我琢磨着,中元节的时候,我带着京城里一部分游魂去城郊鬼市查探。
另一部分就让他们跟着老俞、大平、青姑娘、小满在城里找找。
大家那天就都以魂魄的形态在外行走,出不了什么事儿。
至于大人你……
考虑到大人你身体的特殊性,中元节又满京城都是鬼魂,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大人你就留在府里吧。”
傅玉棠“嗯”了一声,对王大贵的安排没有异议,颔首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好。那晚点回府,我提前跟老俞他们打声招呼。”
王大贵回道,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事情,犹豫了片刻,斟酌开口道:“对了,大人有没有觉得慕红骄此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补2章————
之前收到周大福的消息,傅玉棠刚好在宫中无暇脱身,为了确保慕红骄并非江湖骗子,而是有真本事的,他曾抽空来总部见她一面。
当时,慕红骄也是一袭粗布短打,满脸戒备之态。
考虑到慕红骄有可能是初来乍到,言行举止拘谨防备一点也正常,王大贵并未多想。
加上二人又是初次见面,出于礼数,他也不好探寻太多个人私事。
因此,他倒也没有过多试探慕红骄的过往,只挑着有关术法的问题提问,确保对方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就行了。
却没想到一时的谨慎,反而造成了疏漏。
先不说时隔多日,慕红骄仍然一脸防备之态。
单单从傅玉棠刚刚与慕红骄交谈的过程中,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慕红骄自称来自凌城平安村,乍一她的言论,看似对凌城、平安村很是熟悉,但仔细想了想,她的话语里其实并无太多关于凌城或者平安村的描述。
即便提及,也只是一些大众所知的信息。
完全没有本地人的如数家珍。
她这种熟悉,怎么说呢……”
王大贵微微皱了下眉头,神情略显严肃,沉声道:“似乎只是流于表面。”
“确实如此。”傅玉棠听到他的话,放下手里的字条,抬眸道:“她与我交谈时,虽然表现得极其热爱自己的家乡。
但是一旦涉及家乡的细节,她皆是含糊应对。
就如同你说的,那是一种流于表面的喜爱与熟悉。
因此我才特意提及在乡下的生活,试图引她说出个一两个自己在平安村生活的日常。
结果……”
傅玉棠挑了下眉头,颇有兴趣道:“非但没有产生半点共鸣,反倒是变得更加戒备。
而且,在我的描述中,其中还不乏一些乡间生活常识性的小错误。
倘若她在乡下生活过的话,必然能察觉到,继而指出。
再不济,亦会有些许情绪外露。
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或者不懂装懂。
可是她却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反而点头附和。
由此可见,她对乡下的生活当真是一无所知。”
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自称来自乡下的姑娘,却对乡下的生活完全不熟悉,怎么想都不对吧?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她冒用他人身份,并非真正的慕红骄。
第二种可能,她确实是慕红骄,但因为家境良好,家人宠爱,使得她即便出身于乡下,亦无需与其他乡下姑娘一样在地里刨食。
傅玉棠是倾向于第一种可能的。
毕竟,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身为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她的家人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独自上路,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呢?
别说什么全家死光了,与江一一样为了伸冤才进京。
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她自己方才也说了,只是来京城找人的。
而且就冲她对林静海的崇拜劲儿,要是有冤屈的话,必然第一时间向林静海寻求帮助,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孤身一人上京呢?
以为京城就在村口吗?走两步就到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傅玉棠就立刻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
而且,从她对乡下生活一无所知这点来看,她本人压根儿不是什么农家女。
为了探清她的具体底细,傅玉棠故意让她将所需的物品写下来,试图从她的举止中窥探出端倪。
结果……
对方身为法师,竟然不识字!!
傅玉棠:“……”
好吧。
倒也不是太意外。
毕竟除了少数世家或者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外,大宁大部分姑娘都不识字。
甭说边关那边了,就京城里像莘华容这种财富能排得上号的商家女都没有识字的机会。
如此一想,倒是也能理解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慕红骄的身份存疑,傅玉棠自然不可能贸然问起离魂症的事情,只能先询问让小满还阳的办法。
鉴于慕红骄不识字,她也没指望对方能有多么的博学,或者有多大的本事,能成功解决她的问题。
单纯属于有枣没枣打一下的那种。
万万没料到,对方却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期待越小,惊喜越大吗?!
“不得不说,周大福这名字真是起得好啊!
一找就找到个有真本事又有秘密的神秘人物。”
傅玉棠笑着道,单手托腮,朝王大贵感慨道:“大贵,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改个名字?
就叫傅大福好了,说不定能蹭一蹭他的好运气。”
王大贵:“……”
看出来了,大人你确实很喜欢“大福”这个名字。
但是,改名的话就大可不必了吧?
“要是改名字就能有好运气的话,那直接叫财神爷,寿星公,吉祥天官不就好了吗?”
王大贵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到时候,大家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就改成对应神仙的名字,岂不美哉?”
傅玉棠“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瞪大双眼,惊声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满大街的神仙了?”
左邻右舍每次见面的闲聊,就变成以下这种——
“财神爷,你吃饭了吗?”
“寿星公,你家有没有米,借一点?”
“菩萨,上次咱们去吃的那家包子不错,咱们再去买一点吧。”
“嗐,你听说了吗?街角的文财神和街头的如来打起来了,隔壁的土地非但不拉架,还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呢……”
“……”
“……”
傅玉棠和王大贵沉默了下来,相视一眼,皆看出对方心中所想。
顿了一顿,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一脸深沉,齐齐盯着虚空之处,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下一秒,忍不住哈哈大笑。
整个小书房里瞬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