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昏迷了很久，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醒了！”黑暗中，女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激动。
凤卿紧张地蹙眉，看了眼四周。“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吗？”那人手中的油灯被抬起，是一张狰狞满是疤痕的脸。
但是她的笑容很纯粹，即使被毁了容颜，眼睛依旧满是亮光。
“我……”凤卿摇了摇头，先不说她的脸被毁成这样，就算是容貌完好，她也未必记得。
对方眼底显然闪过一丝失落，坐在凤卿旁边，叹了口气。“也对，我的脸被毁了，您不会记得我。”
“你是鲛人族？”凤卿还是能嗅到她身上特殊的气息，而且……她能这么快醒来，应该是这个雌性鲛人给自己喂了血。
“嘘！”对方很警惕，颤抖地捂住凤卿的嘴。“不要提这件事……”
为了能在人族中隐藏下去，她已经生生拔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鳞片，还用特殊的药物毁了这张脸。
因为人族嫉妒鲛人族的美貌，也知道鲛人族轻易不会留疤。
所以当她满是疤痕地混进来，无人会猜测她是鲛人族。
“为什么？”凤卿有些不解。
既然是鲛人族，是如何做到满是疤痕的？
“我是来找人的。”女人蜷缩了下身子。“幻妃善妒，长得好看的宫女都活不长久，我这张脸，她不用嫉妒。”
手指发颤地触碰自己的脸，女人垂眸再次开口。“自在龙渊海域偶然见过您，一别居然几十年了。”
凤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鲛人，龙渊海域？
她误闯过龙渊？
在花花的记忆里，她确实见过一只误闯进龙渊的鲛人，她们还成了朋友。
只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您居然也被皇帝抓来了，这皇帝真是神通广大。”连龙渊神女也难逃他的毒手。
“你来找谁？”凤卿小声问了一句。
“我的女儿，她是一只很漂亮的金色鲛人，在择别期被人带走。”
女人的呼吸在发颤，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深深思念。
凤卿微微蹙眉。“为什么会找到皇宫？”
“这些年，我撵转黑市，巫族，多次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找到女儿。我毁了自己这张脸，用特殊的药水留下疤痕，我知道我的女儿还活着……”
凤卿有些被震慑，这种看似疯狂的母爱，她仿佛看到了阿岚若的影子。
当初阿岚若的孩子被带走，挖走鲛珠，阿岚若也是发疯一般的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她也是做母亲的，这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可以感同身受。
“她叫什么名字？”也许她能帮这个女人找到她的孩子。
“她叫安宁，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女人哭着摇头，看着凤卿。“我知道你是龙渊神女，你从幻妃那里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们鲛人族的救世主。”
凤卿没有说话，这个头衔太重，她怕她承担不起。
“神女……我们鲛人族内部出了问题，有族人将我们当做商品，卖给人族的贵族，他们没有人性，他们只想长生不死，想与我们鲛人族一样，拥有长久的生命。”女人紧张地抓着凤卿的手，再次开口。
“我的丈夫是鲛人族选拔出来的勇士，他们说，勇士可以有为朝廷立功的机会，骗他来到人族的皇城……丈夫走的时候，我满心欢喜，他离开以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无法忍受思念丈夫的痛苦，便偷偷离开族人来皇城寻他。”
鲛人族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只要完成了契合礼，那伴侣死亡以后，鲛人族只会悲伤到死。
“我感受到他很痛苦，我来寻找他，却意外发现了鲛人族和皇族的秘密……”
女人惊恐地哭着，呼吸急促地摇头，显然想到了很可怕的经历。
“他们的皇帝，用鲛人勇士的血延长寿命，用我们的鲛珠……提升内息，他们的后妃用我们的鳞片磨成粉末，佩戴着我丈夫的泣珠做成的首饰……”
女人的恨意很浓郁，那种痛苦和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处在疯狂的边缘。
“我躲在肮脏的街道，独自一个人生下女儿，我用我全部的力气保护她，呵护她成长，直到择别其……”
这个女人在后悔，她的声音除了恨意，还有悔意。
“我们鲛人族的使命是为了保护龙渊，保护神女，我曾在黑暗里无数次祈祷，神女能不能降临，拯救我们……我们已经守护了您上千年……”
女人突然转身，惊恐又慌张地抓住凤卿的手腕。“你知道吗？鲛人族已经渐渐不相信，我们守护的龙渊之中真的有神女，可是我知道，您真的存在，我见过，我真的见过！”
女人当初在龙渊偶然见到的，是想要逃出去，却没有成功的花花。
她将神女视为天神，她认为神女是鲛人族的信仰，是力量的源泉。
她无数次祈祷，让神女救救他们……
可神女，始终没有出现。“没关系，您还是来了，您会帮我找到女儿对不对？”
女人渴求地看着凤卿，她的行为举止很疯狂，可却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以后的疯癫。
凤卿眼眶有些灼热，她无法拒绝这个女人。“好……我帮你，找到她。”
刚过择别其的鲛人族还是个婴孩年纪，女人既然找到皇宫，自然说明有线索指向皇宫。
君宸玄。
他到底都对鲛人族做了些什么？
当初，她不知这些仇恨，只觉得鲛人族太过残忍弑杀，屠尽皇城百姓，一个不留。
可现在想来，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
万般皆是命。
深深地吸了口气，凤卿垂眸，在历史的长河中游走，她看到的，亲身感受与经历的，远比那些史书中记载的，更加撼动心扉。
“小心幻妃，小心巫族，他们……研制出了对付鲛人族的药，只需要一滴……鲛人族就会彻底失去反抗。”女人疯疯癫癫的说着，起身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离开。“神女，帮我找到女儿……”
走到门口，女人视线透着疯癫的光。“鲛人族也是凶手，他们害死我丈夫……”
说完，便继续疯疯癫癫地跑开。
知道真相的她，很痛苦吧？
被族人背叛，抛弃，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和地狱……不仅仅是人族带来的。还有她最敬重的族人，她依赖和信任的同族。
她能活到现在，是寻找女儿的信念，还有无尽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