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端坐在椅子上，咳嗽一声，看着面前兴致勃勃的赵瑞龙，轻声道：
“赵公子，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嗯？”
赵瑞龙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歪着脑袋，疑惑盯着侯亮平：“怎么？你不是已经确定胡勇，是去见祁同伟了吗？”
“是的。”
侯亮平苦笑一声。
距离那天的尾随，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
这四天，他为了确定胡勇与祁同伟见面商谈的具体内容，可没少偷偷摸摸往副总经理办公室里跑。
搞得侯亮平都差点以为，自己在大学里面学的专业，是特工了。
“好在，我目前这个总办副主任的身份，还能带来相当之多的便利。”
侯亮平暗自呢喃。
这个职务，虽然只是个正科级，但能够触碰到非常多私密的东西。
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开阔自己的眼界。
就好比这一次。
如果不是自己职务上的便利，还真的无法通过只言片语，就推测出祁同伟的真实意图。
“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当初赵瑞龙让自己来省城投集团任职，无非就是下面政府没有空余的位置。
哪里想到居然撞得这么凑巧。
“这也是天要亡祁同伟啊！”
赵瑞龙兴奋不已，看着侯亮平，不悦皱眉：“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
“咳咳！”
侯亮平连忙道：“好消息就是，祁同伟找上胡勇，是想要利用官、民之间的合作关系，总揽海东市的铁路建设！”
“哦？！”
赵瑞龙听罢，激动得站起身子，脸色也染上一抹潮红！
“祁同伟啊！这次你还真是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啊！！！”
他双手搓动，牙龈摩擦，已然掀起头脑风暴，在暗中酝酿着该如何整死祁同伟。
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东西，太多了！
政府投融资平台的二次民间融资，本就是全国独一例，成则众相效仿，败则粉身碎骨！
“但我还有一点没有搞懂。”
赵瑞龙想到这里，眉头紧锁：“祁同伟到底为什么要身先士卒？他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
是的。
祁同伟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将铁路建设让给当地政府进行建设，那么就可以高枕无忧。
只需要坐收胜利的果实就行。
为什么还要大力推进官、民合作，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
这完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莫非祁同伟天生就爱出风头？天生就要特立独行，做事与众不同？”
赵瑞龙脑中升起这道荒唐的想法，又瞬间将其掐灭。
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祁同伟也不可能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
甚至还让他与秦滔这对贵公子组合，在其手下吃了一份大亏！
当时的祁同伟，可是很懂蛰伏之道，很明白后发制人的道理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
侯亮平露出苦笑：“他之所以要迫不及待的推进铁路项目的进程，并且想自己亲自掌控，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
赵瑞龙连忙问道。
“秦远方！”
听到这个名字，赵瑞龙下意识吸了一口寒气。
侯亮平肯定道：“祁同伟是秦远方一手带上来的人，如今他即将病退，为了报答他，为了他能够风光退休，祁同伟必须要这样做。”
“这是你推测的，还是已经确定了的？”
赵瑞龙沉声发问。
“我推测的，但这并不重要。”
侯亮平叹息道：“我之前就说过，祁同伟这个人，最重情义，但没想到，我们没能从那些祁家村的村民身上找到突破口。”
“反而，这个突破口，在省委秦书记身上...”
侯亮平唏嘘不已。
祁同伟重情义。
因此侯亮平才会认定，祁同伟会帮助自己家乡的父老乡亲脱贫致富。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可以大做文章。
但如今，祁同伟帮助的，是堂堂省委书记！
因为想要帮助秦远方，才会联合省城投集团，主导与加快铁路建设的项目进程！
这可真是让侯亮平意想不到！
“事情牵扯到了秦书记，就绝对要慎重再慎重！”
侯亮平冷静分析：“省城投能够与民营企业合作，自然是得到了省委秦书记首肯了的。”
“我们如果在这方面动手脚，那无异于去摸老虎的屁股！”
“很有可能，最终会葬身于虎口之中！”
赵瑞龙听了侯亮平的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回想起父亲赵立春对他的叮嘱，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是的。
直接去找祁同伟的麻烦，就等同于找秦远方的麻烦！
如今，秦远方的病退已经成为了定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那么赵立春在这个时候，就更加应该要老老实实，不要去和秦远方扳手腕！
这不仅仅是给秦远方面子，同样也是顾及到庙堂之上的决策！
试想。
秦远方还没真正病退呢，你赵立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清算了？要报复领导了？
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人，没有团结大局的能力！
如何还能担起汉东省这个重担？！
“这可真是...”
赵瑞龙想到这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他等到了祁同伟主动露出来的破绽！
但是！
却根本无从下手！
“赵公子，你不用着急！”
侯亮平看着赵瑞龙疯了般的打砸茶室中的器皿，双眸微微一闪。
冷笑道：“其实，咱们也不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
这句话在赵瑞龙的耳中，不啻于天籁之音！
手中打砸的动作也猛地停顿下来，一双眼睛期待的盯着侯亮平。
“既然无法正面对付祁同伟，那为什么咱们不能从其他方面入手呢？”
“比如说...”
侯亮平阴冷一笑：“和省城投集团合作的那家民营企业，真的就没有问题吗？”
“嗯？”
赵瑞龙皱了皱眉：“祁同伟再蠢，也不可能会让自己钦定的民营企业，存在法律上的漏洞吧？”
“是这样的。”
侯亮平智珠在握：“但是，如果我们让它有问题呢？”
赵瑞龙双眼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
“赵公子，那家投资公司的董事长，您是认识的，正是当初狐假虎威欺骗过您的女人。”
侯亮平笑道：
“打击了她，那么省城投只能选择另外的企业入局。
这样一来，咱们也不算是针对秦书记，毕竟他的诉求只是铁路建设的完美施工，而不是指定要让哪家企业中标。”
“毕竟想让秦书记光荣退休，只是祁同伟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秦书记就算意识到了咱们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发表任何看法。”
“毕竟，到了这个位置上，谁会亲口承认，自己想要一个光荣体面，且盛大的退休仪式呢？”
“最终，也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罢了。”
赵瑞龙倒吸一口冷气。
他真没想到，侯亮平居然胆子大到了这种地步！
连堂堂身居庙堂之上的省委秦书记，都敢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