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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关于祁同伟要倒霉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而当事人这几天却过得相当悠闲。

他不是在旅游,就是在去旅游的路上。

上一辈他太累了。

一心沉醉于权力,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向前“进部”。

也因此忽略了旅途之中许多美丽的景色。

那个雨夜,祁同伟看着手里的破损小熊玩偶,想了很多。

重活一世,难道自己真的还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吗?

至于报仇?

能有什么仇?

上一辈子最终沦落到那般田地,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犯法了!

触犯了党纪国法!

该死!

唯一不平之事,便是当初侯亮平那高高在上、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自己的可憎模样。

但如今也已然随风飘散了。

在他插手侯亮平与钟小艾的感情开始,他们就已经互不相欠!

祁同伟坐在中巴车上,目光看向缓缓蔓延而去的无垠田野,内心感到格外的充实。

仿佛连身子都变得轻松起来。

停职等待处理的短暂时间里,他在寻找着最初的自己。

那个奔跑在乡间小道,攀爬着老树调皮捣鼓鸟窝的自己。

那个挽起裤腿,赤着脚丫踩在冰凉鹅卵石上,凝神摸鱼的自己。

还有那个在无数个昏暗的夜里,勤奋苦读的自己。

“感觉已经过去好久了。”

好久好久...

祁同伟闭上双眼,细细品尝着内心的五味杂陈。

重活一世,他当然要努力攀爬至曾经从未到过的峰顶!

一览众山小!

但如果代价是要继续付出尊严,或者是抛弃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良心...

那就...

去他妈的吧!

想通了一切,祁同伟顿觉豁然开朗。

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舒心的笑容。

突然,他肩膀猛地一沉。

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去,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女生。

旅途绵长,加之车内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使人情不自禁的就困意涌上心头。

显然,这个女孩也是如此。

细细打量女孩的模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看清如精灵般的耳尖上,细软的绒毛。

一阵少女独有的清新体香,扑面而来。

人都有爱美之心。

祁同伟也同样难以免俗。

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非常漂亮,虽然打扮朴素,但依然无法掩盖住窈窕的曲线。

美妙的旅途中,会有一个同样美妙的人,在一个美妙的时间节点,突然出现。

祁同伟淡然一笑,也没有刻意将她推醒。

而是缓缓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滴滴——

是一阵短促且嘹亮的鸣笛声,将他惊醒的。

他抬起了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皮。

回头一看。

身旁空空如也。

只有肩膀上隐约的口水痕迹,在沉默述说着方才的邂逅。

她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祁同伟甚至都没有察觉。

要知道,他身为一个老公安,多年培养出来的警觉性,发生这种事几乎没有可能。

但就是这样。

许是他太过疲惫劳累,从穿越回来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神经时刻保持紧绷。

祁同伟笑着起身,没有在意。

人生就是如此,在这条崎岖蜿蜒的旅途之上,你会碰到非常多的人。

绝大部分,都只是擦肩而过,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但却能在今后的偶然恍惚中,勾勒出模糊的容颜。

这也不失为生命之中,一块不可或缺的拼图。

跟随着人群拥挤,缓缓走下了汽车。

沿途顺道,他还替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奶奶,将沉重的菜担子给提到了市场。

特地占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件事,祁同伟仿佛感觉身上的沉重感,又莫名轻了一些。

“如果老天给我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是为了替上辈子作恶多端的自己赎罪。”

“那我就更应该努力上进,只有掌握了更多的权力,才能真正造福更多的人!”

祁同伟目光坚定。

背着背包,沿着印象之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羊肠小道,徐徐前进。

在经过一条清澈小河时,他童心大发。

将身上的装备解除,把西装裤腿高高挽起,张开双手,大叫着冲进了水中。

不顾一身的潮湿,他眯着双眼,在潺潺小溪里摸起了鱼儿。

虽然曾经的手艺已经生疏,但他很快就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他就捞上来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他一手提着鱼鳃,露出仿佛孩童般的笑容,在铺满鹅卵石的堤岸上架起了火。

两条鱼被清洗鳞片,在滚烫火焰中翻滚烧烤起来。

在这里,时间的流速仿佛被静止。

待祁同伟吃干抹净,才发觉天色已经隐隐有些昏沉。

“得继续赶路了,不然天黑了可就不容易摸清方向。”

祁同伟寻着曾经脑海中的记忆,在山林间穿梭。

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他来到了一处小村庄。

小村庄炊烟袅袅,从这边的山坡往下望去,可见成群结队的农民说笑着,从田间陌上并排行走。

又在村口的分叉路挥手告别,各回各家,享受着老婆备好的柴火饭菜。

祁同伟嘴角嗫嚅,眼睛闪烁着光芒。

这里,是他的家啊!

是他自从娶了梁璐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过的家!

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同伟哥?你是...同伟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祁同伟擦了擦眼角,扭头笑着看去。

一位打扮朴素,面色土黄的年轻小伙兴奋上前,张开双手,用力抱紧了他的腰身!

“同伟哥!”

“小莫。”

祁同伟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

“你都这么大了啊,想当初你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掏鸟蛋的时候,才这么高呢!”

他比了比大腿,朴素的小莫噗嗤一笑,察觉到鼻涕要流了出来,赶忙用力一吸。

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慌忙松开用力紧抱着祁同伟的双臂。

低下了头,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愧疚道:“对...对不起,同伟哥,我把你的白衬衫弄脏了...”

祁同伟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将衬衫脱了下来。

“今天的我,不是来自省城的祁同伟!我就我,我是曾经带着你一起掏鸟蛋的同伟哥!”

小莫的双眼亮起光芒,重重点头。

“恩!”

这一晚,祁同伟醉了。

大醉酩酊。

他的父母一脸心疼的将其搀扶到床上,这才走了出去,给聚集在屋前一脸关怀的乡亲们打招呼。

“乡亲们,同伟没事的,你们赶紧回去吧。”

被风吹雨晒得满脸皱纹的老人们咧嘴一笑,纷纷点头。

临走之际,还不放心的提醒:

“同伟是个好孩子,他是我们村的骄傲!同伟妈啊,麻烦你转告孩子,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要怕,家里人永远会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

“对啊!同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在外面受了委屈,咱们也心痛啊!”

“行了,都不要说了,别把孩子再吵醒了!快散了吧!”

上了年纪的老村长打发走众人,端着烟杆抽了几口,咬了咬牙,从缝补多次的裤兜里掏出红红绿绿的一把钞票。

不顾祁同伟父母的拒绝,一把塞进他们的手中。

“都是村里的人凑的钱,你告诉同伟,经济上有什么难题,随时和家里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

看着老村长坡腿离去的佝偻背影,祁同伟父母泪流满面。

......

清晨。

祁同伟坐在离家的牛车上,朝着后方逐渐模糊的一群父老乡亲用力挥手。

“再见!再见!”

直至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路口彻底隐去踪迹,祁同伟才哽咽着低头,看着手中的大把零钱,用力攥紧。

“来吧!”

他抬起头,双眼中充满了昂扬斗志!

此去京州,哪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他也要一往无前!

关关难过,关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