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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南下,本来是作为郭守敬的副使,协助处理大江水务工作的。没想到,为了寻找汪大渊及其海船,又为了处理红民国的事情,自己撇下主官,跑到了青龙城,还出了次海,前前后后走了快俩月了。得亏是遇到了郭守敬这样的上官,对其这么放任,要是换个人的话,张恪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是,终究不能太过分了,还是要尽快赶上郭守敬,跟他汇合的。

临行前,张恪又去了趟青峰岩,提前跟林宗师告个别。为了不影响百姓们瞧病,张恪便等到午饭的时候,才进去见林宗师。见张恪来看她,林宗师也颇为高兴。红民国使团赴京的事情她也已经听说了,能够在不起争端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是值得庆幸的,林宗师为此还特意夸赞了张恪一番。宗师级的人物,张恪见了好几位了,林宗师毫无疑问是他们之中性子最平和,最温柔,最有亲和力的。其他几个宗师或张扬霸气,或狂放不羁,或我行我素,而这些都没有在林宗师身上有任何的体现。在她面前,一方面我们对其宗师之尊无比尊敬,另一方面又会自然而然的对其产生亲近感,将她当作至亲的人。而她无论面对任何人,都是那么亲切自然的样子,她就是人们心中的白月光,用她圣洁的光辉抚慰着普罗大众的身心。

听说张恪即将离开青龙城了,林宗师笑了笑,道:“张公子虽然年轻,却是一个有能力的人,难得的是心地善良。以公子之才,料想这世上能难住你的事情不多。临别之际,我只有几句话相赠。”

张恪闻言,恭谨的道:“恭请宗师示下。”

林宗师肃然道:“这世间之法理,应该是为约束有能力的人而设的,普通百姓,他们本就已经受困于生活了,何需那些条条框框啊。所以,余以为,但凡有能力的人,都必须时时刻刻的警醒自己,严格的要求自己,如此不仅能造福于人,也能与人无尤,福泽己身。”

张恪叫懂了,林宗师这是在告诫他,不可无节制滥用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和能力,此为立身之道,须时时自察自纠。张恪站起来,躬身领命。林宗师见到他这一态度,颇感心慰,又接着道:“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尤。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这是在说,人要懂得知足,不要什么都想要,要反过来学会利他。要像水一样,有利于万物,则自然就会亘古长存的。长者赐言,大道之声,张恪重重的弯下腰去,良久之后,才直起身来,告辞而去。

回城之后,张恪又去了趟城主府,告知苏沐,自己这几日就要离开的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苏沐早已不将张恪当成一个普通的后辈来看了,他知道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必会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因此对其很是客气,甚至于将他当做同级来对待和交谈。之后,还亲自将他送至门外,依依惜别。

再次来到矾楼,已是下午申时,今日没有演出,这个时间点矾楼难得的清静。找到高芝时,她正在看账本,听说张恪来访,连忙出来迎接。两人沿着矾楼后面的池塘,边走边聊。张恪说起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后,高芝却是愣了一下,脸上也显出纠结来。张恪见状,奇怪的道:“怎么啦?”

高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没想到,张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娘,她也很喜欢《窦娥冤》,听说这个故事蓝本是张公子提供的后,便有意想见一见你,还让我找机会安排,没想到……。”

张恪闻言一笑:“既是伯母要见我,我现在就有时间啊,若是方便的话,不如现在就去拜访吧。”

高芝闻言,略带复杂的一笑。却是没有反对,立即带着张恪坐上马车,往城北高家庄而去。高家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园,论规模比不上京城的唐家庄,但内里的装饰却是颇为豪华考究,尽显其豪族本色。进到高家庄,在张恪看来,这里妥妥的就是一个精致的私家园林。即便如今已经入冬了,却依然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光看这里面的景色,就可知道这高家确实是财力雄厚,非一般人家可比的。

马车直接开到了山腰处,在一座可以俯瞰整个高家庄园的独立二层宅邸门前才停下。下了马车,张恪首先望向山下,从这里看高家庄,更能感受到这处庄园的不凡气势和不俗的布局,这真是高调的奢华啊!

进入那座宅邸,到了大堂门口,只见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身华贵服饰的妇人,立于阶上,正含笑看着他们走近。走到台阶下,高芝先为双方作了介绍。那妇人自然便是高芝的母亲高卢氏了,张恪朝其恭敬行礼道:“晚辈张恪拜见高夫人。”

高夫人一脸和蔼可亲的虚扶了一把道:“张郎君,不必多礼,快快请进。”

相偕进屋后,分宾主坐下,侍女奉上茶点。高卢氏笑吟吟地看着张恪道:“没想到张郎君如此年轻,就已是朝廷钦差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张恪赶紧谦逊的道:“高夫人过誉了,小子不过是运气好,因缘际会之下才得窃居此位的。比起高小姐,以女子之身,如此的年纪,便已撑起了高家这么大的产业,我这点微末之道,不过是附骥在郭部堂的羽下,跑跑腿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啊。”

高卢氏道:“张郎君太谦虚了,五娘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一个女孩子非要这般逼迫自己,置身于那些杂事之中,还为此把自己的婚事都给耽误了。依老身看来,不值当的,唉,可惜她呀,就是不听劝!”

高芝闻言又羞又急,道:“娘,你说这些做什么,真是的。”

“你看看,你看看,每次说到这个,她就这么不耐烦,唉,我这做娘的,难啊!”

张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催婚这种戏码。只不过,这种事儿,他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插口说什么。于是,只能两不相帮,模棱两可的道:“高夫人不必太过忧心,高小姐品貌俱全,兰心蕙质又家世显赫,迟早会找到一个称心的良人的,多加点耐心就好了。姻缘天定,急不得的。”

高卢氏对于这种安慰的话语,显然是听得多了,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老身前些年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一年又一年的,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啊。”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真的很难接口了,张恪只能干笑了两声,不敢再搭茬儿了。

好在,高卢氏也只是习惯性的抱怨,并没有非要得到别人附和的期望,又自顾自接着道:“说起来,这几年我家五娘也确实不容易,自从她爹走后,千钧重负便都压在了她一个女娃儿的身上。老身自然都看在眼里,之所以这么着急她的终身大事,也是希望能有个人在她身边帮帮她,关心她,你说是不是?”

像这种送命题,张恪自然还是只能闭口不答,又是干笑两声。高芝本来是有点烦老娘又提这事儿的,可是见到张恪这副尴尬的样子后,倒是觉得有趣极了。这家伙平常一副算无遗策,智珠在握的样子,没想到也有顶不住的时候,这般模样,倒是,有点儿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