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黄品掀开大氅坐了起来。
先望了望夜空中的满天星斗,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再眯上一会儿也无妨,那边还没一点动静。”
收回目光看向开口的孟西,黄品揉了揉眼睛道:“你一直都没睡?”
孟西点点头,往土坑里的火堆添了些乌炭道:“夜里的寒气不小,过来暖暖。”
起身坐到土坑旁,抬手架上去暖了几下手,黄品半眯上眼睛道:“我起来了,你就去睡吧。
夜袭只是猜测,没准那边不会有什么动静。
天亮之后才是吃劲的时候,咱俩不能全都迷迷糊糊的。”
“这才哪到哪。”
轻笑着应了一声,孟西也半眯起了眼睛。
不过眼中透出的目光却有些发散,陷入了回忆之中。
“灭赵国的那几战,我可是都打过。
不管是最初夹击时的苦累,还是赵国大势已去时的势如破竹,都比这时候要苦上许多。”
顿了顿,孟西发散的目光聚拢起来,对黄品抬起四根手指道:“为了追击赵兵,我最多的时候有四日没合过眼。”
“你也不看看那个时候你是多大年岁,现在又是多大年岁。”
半认真半调侃了一句,黄品对孟西沉声道:“坐到哪个位置上,就该做什么事。
别总是把自己还当个统领两千人的千将。
不然真累死。”
“之前就说了,这世上有几个能与你相比。
黔首、工师、军吏、学首、郡尉,甚至是领兵的上将军,有哪一样是你做不好的。”
说到这,孟西轻叹一声摇摇头,目光带着敬佩的看了一眼黄品,继续道:“做了卫尉卿的上将军一定后悔窝在咸阳。
早知道大秦会出了你这样的郎君,他肯定要和蒙恬争一争。”
黄品知道孟西口中的上将军指的是杨端和。
这个人在后世史料上记载的并不多,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黄品也是在穿越过来之后,才知道杨端和的威望仅次于已故的王翦之后。
蒙武与王贲这两个将二代都要排在人家后边。
而这个排名不是靠排资论辈得来的。
是杨端和一仗一仗用战果打出来的。
并且从来没有败过一次。
最初对匈奴用兵的时候,政哥安排的是杨端和与蒙恬一起。
杨端和为主,蒙恬为辅。
不过杨端和的脾气与领兵打仗的本事一样大。
经常跟政哥对着干。
正好原先的卫尉卿病故。
杨端和既然愿意在兵事上说了算,那就直接给安排到这个位置好了。
咸阳的安全与出巡时的安全,随他怎么安排与折腾。
越是折腾,对政哥的安全越有利。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黄品去咸阳的时候当然不会给落下。
人虽不能亲自拜访,厚礼却同样送了过去。
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收,并且还捎话过来。
让他不要跟蒙恬学,木头心思一个。
而这话黄品根本就没法接。
自然是不敢再厚着脸皮送礼过去,没办法拉拉关系。
孟西突然间提起杨端和,并且话里话外透着相熟。
这让黄品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政哥出巡时就是杨端和带队护卫,并且掌控内史郡的最大军事力量。
让杨端和对遗诏有疑议估计肯定是做不到。
毕竟他掌控的是外围,况且谁也不会想到对政哥言听计从的李斯会行背叛之事。
不过先拉拉关系,拐弯抹角的打个预防针,估计蒙毅死在咸阳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琢磨到这,黄品对孟西一挑眉,轻声问道: “你和卫尉卿很熟?”
“之前一直都是在老将军帐下听令,你说熟不熟。”
顿了顿,感觉话说的有些过头,孟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道:“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帐下又那么多领兵的将领,哪能真被老将军熟识。
是因跟其子杨熊交好才算是熟些。”
黄品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有关杨熊的信息,却并没想起太多。
印象中只记得杨熊被胡亥派去平叛吃了败仗。
不过问题不大。
只要知道杨熊是杨端和的儿子就好。
况且眼前还有孟西这个人形问答机器。
“既然是卫尉卿之子,爵位也低不了,至少也该是与涉间差不多。
北境这边的屯军里可没他的身影,可是去了南边?”
把最关心的问题问出来,黄品又补充道:“你跟杨熊交好,可是以前做过搭子?”
孟西点点头,“之前一直都是他的贰手,哪能没互相挡过箭矢长剑。
老将军的年岁大了,没留在北境自然也不会去南边。
回咸阳入了太尉府,现在是虎贲将军,跟着管管卫尉军。”
黄品目光闪烁着盘算了一下,对孟西嘿嘿一乐,开门见山道:“上次去咸阳,老将军连礼物都没收。
再回去,可得把礼物给送出去。
你既然与杨熊交好,你给写封信引荐引荐。”
孟西摊摊手,“写信倒是可以,但老将军的脾气你也该知道。
到时候若事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黄品哈哈一笑刚想应声,远处突然有了响动。
“波磨还真打算夜袭,他就不怕夜色里被踩死的比冲杀死的还多?”
孟西同样听到动静,先是边语气透着兴奋嘀咕了一句,边将土坑旁准备好的土把坑埋上。
弄好以后起身望向了对面,看了几眼后十分疑惑地继续道:“除了羌人那个方向,旁处居然没一点火光?!
月氏人怕是真疯了,这可不是旷野里的夜战!”
对面的动静虽然与预料中的一样,可黄品心里还是觉得蹊跷。
眯着眼睛尽快适应远处的黑暗,看向月氏人所在的位置,沉吟了一阵道:“没火光,就意味着没动作。
波磨这是把羌人给骗了。”
孟西眉头一拧道:“把羌人骗上阵容易,以后再想让羌人信他可就难了。
波磨行事怎么看起来还不如个孩童。”
“真不如孩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拥护他。
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他真正的用意罢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用意,这一次把羌人骗了容易,以后却有他难办的时候。
除非他今后压根就不打算与羌人打交道。”
说到这,黄品眉头拧了拧,摇摇头道:“这还是说不过去。
两家是邻居,根本就不是他不想打交道就能断了联系的。
而且羌人被坑,也不可能让波磨不吭声不吭气就算完了。”
孟西先是传了几道军令,让下边做好迎战的准备,砸吧砸吧嘴调侃道:“我看波磨是赌咱们不会放回去一个羌人。
没人回去传信,短时间内自然就不会闹起来。
什么时候瞒不住,什么时候再说。”
听了孟西的话,黄品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一些波磨是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