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停歇,乌云散尽。
天光刚刚放亮,听了一夜悦耳落雨声的刑徒们纷纷迫不及待的走出帐篷。
望着远处旷野上泛着黑黄之色的泥土变得极为湿润,刑徒们的脸上全都挂上了兴奋之色。
破天荒的不顾夜里未歇息好的疲惫,与司寇打过招呼便拿抬着耕犁拿着翻地的农具,赶着牛群奔向远处的旷野。
黄品站在大帐门口看着涌出去的刑徒,脸上带着满意以及一丝感慨缓缓点了点头。
白玉则是有些不解,轻轻碰了碰黄品询问道:“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是你给下的令?”
“我窝在帐里一夜,下没下令你还不清楚?”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黄品有些唏嘘道:“他们急着出去是要把垦田再犁上一遍。”
“还要犁地?”白玉望了望远处的田野,依旧不解道:“之前不是都犁过了吗,况且你前两日不还说马上就要种粮,怎么又过去犁地。”
黄品抚了抚额头,“传闻说老秦人不擅耕作,我一直都十分不解。
但听了你的询问,这传闻一点假都没有。
怪不得你们老秦人没了投军的便利,会落寞的那么快。”
用脚踩了踩地上湿润的泥土,黄品解释道:“牧草长得丰茂,不单凭着地力肥沃与不缺水。
牧草比米粮的长势可有劲儿多了,再实的地都能长得出来。
但是庄稼却不行,土压得太实很难顶的出来。
之前虽然把地犁过,但是因为泥土太实犁得并不是太深。
而且翻出的土块也略微大了些,先前挖沟渠占的工夫多些,很多小土块都没拍碎。
米粮虽然能种下去,但上秋肯定打得不如熟地多。
现在有雨水的浇灌,泥土极为湿润。
再犁上一遍,不但泥土变得极为松软,还能把带着水气的泥土给翻到下边。
到时撒下去的种子有水汽的滋养,长得会更快更好。”
说到这,黄品轻轻叹了口气。
就白玉这个样子,估计指望着老秦人屯田多打些米粮恐怕是没希望了。
只能看看恶祛与半狐他们到底能留下多少人。
等来年春耕的时候让他们带一带老秦人。
白玉看了看一脸唏嘘的黄品,多少猜到了些黄品的心思。
不过白玉丝毫没有觉得沮丧,反而先是捂着嘴笑了笑,道:“你浑身上下都是心思。
随便抖一抖都能掉落些下来。
老秦人不擅耕作在你这里哪会是些难事。”
目光扫了扫四处,白玉十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低声继续道:“虽然之前你说得有些杞人忧天。
可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恶事,光有会种田的人可不成。
平乱还得是我们老秦人才行。”
说罢,白玉眨巴眨巴眼睛,再次开口询问道:“老秦人既然是屯田的戍卒,那我也是老秦人出身,是不是也该有个戍卒的身份。”
黄品翻了一眼白玉,“才歇了不到三个月就闲不住了?非要往军营里凑合?”
抬手边摸了摸下巴,黄品边琢磨了一下。
半个多月前他算是把今后的打算与白玉半摊牌。
白玉并没有犯职业病,非要刨根问底的询问,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信六国还有人会反。
这比他预想的已经好很多。
而与他最亲的人,又有谁能亲的过白玉。
很多事情可以放心的让白玉参与进来,甚至是可以放手去让白玉打理。
如果白玉还是单纯的随军家属的身份,有些不太像回事。
可要是多了个半耕半卒的屯田兵身份,那就顺理成章多了。
不但可以随意的跟他出入一些如武库这样的军事禁地,还不耽误私下里做事。
想到这,黄品对白玉挤了挤眼,“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
你在军中待了有些年,做个屯军的的士吏能够游刃有余。
做个屯田戍卒的百将或是安登县的县尉更不再话下。
敢问白家的女英雄,你是想做百将还是想做县尉。”
闻言,白玉的美眸猛得闪动起亮人的光芒,一把拉着黄品的大手道:“自然是百将,做县尉有什么意思。
况且我身份也不适合做县尉。”
黄品耸耸肩,“就知道你会这么选。
陛下若是知道咱们夫妻俩都这样为国卖命,怎么也该再给些赏赐。”
说笑过后,黄品语气认真道:“但是我先与你说好。
你只是戍卒的百将,别想着跟屯军的一样。
真有战事有我一个往上冲就够了,你该懂我的意思。”
“依你,都依你。”
笑眯眯地赶忙应了一句,白玉先是抬起胳膊伸了个腰,随后拉着黄品转身步入帐内,边翻找出戎袍换上边欢呼雀跃的跟个孩子一样道:“咱家不缺马,可长剑与甲胄早已经交还了军中。
先随我去安登塞那边的大营库仓里把这些取回来。
天天看着你跟西横鼓捣那些芦草,早就看得厌了。
这回可以骑马四处溜溜了。”
听白玉提到造纸的话茬,黄品猛得想起搅碎的芦草已经用石灰水反复蒸煮的差不多了。
虽然这时候草长得还不旺盛,不知道哪种草的汁液能起凝固作用。
但可以先试着用彻底捣碎的芦草试一试。
有多大的韧性不重要,只要能成张就可以。
他实在是受够了用竹片,并且竹片还是反复使的这种擦屁股方式。
每次上完大号都感觉没擦干净,尽可能的还要用水清洗一遍。
如果是在后世也就罢了,十分方便。
可在这年头,又是在冬日的大营里,不可能每天都清洗。
就算是先弄出来的纸一捅一个窟窿,他也宁可多折几层而不再用竹片。
想到这,黄品第一次对白玉拒绝道:“长剑与甲胄你不要着急。
我不是说过有了百炼钢的新法,过些日子我会带你过去看看。
若是有制好的,直接给你取一套。
至于骑马四处溜溜,今天肯定不行。
河边的芦草马上就能制纸,我得先忙这个。
等纸弄出来,你想怎么溜达我都陪你。”
说罢,黄品歉然的在白玉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白玉见黄品的神情比之前烧宝的时候还凝重,眨巴眨巴眼睛立刻跟了上去。
“我又不是那种无理乱闹的妇人,这么哄着我做什么。”追上黄品并行,白玉歪着头疑惑道:“你说的纸到底是做何用的,是与水玉一样的宝贝?”
黄品嘴角勾了勾,微微一笑道:“要看用在哪方面。
如果是之前与你说的用来书写,算是贵重物品。
但对我的另一种用途而言,就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