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的长草在秋风的吹拂下,摇曳的沙沙声从柔韧变得有些发脆。
西坠的落日倾洒下的金色光芒覆盖在茫茫旷野之上,色彩显得更为单调。
使得旷野显得更为肃然与萧瑟。
一棵柳树下架起的陶釜里‘发出的咕嘟咕嘟’声,以及散发出的浓烈香气,却让萧瑟之中多了丝烟火与暖人的气息。
跪坐在陶釜一侧的白玉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
一半脸颊极为明亮显得妩媚至极,一半脸颊略微暗淡显得又有些清冷。
而两只如同样异常明亮且灵动的美眸,却抵消掉了一明一暗带来的违和感。
整张俏脸看上去倍感秀丽与温和,全无往常的冷厉。
不过看在黄品眼中,越是这样却越是觉得让人可怜与心疼。
以白玉的择偶标准,这一辈子她都要孤老终生。
而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拥有如花般动人容颜的女人来说,无人欣赏与采摘其实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或许在最为绽放的时期,并不认为岁月的侵袭能留下什么刻印。
可这世上谁能有不老的容颜,过了盛开的这个时期,岁月这把刻刀必然会在脸上凿出沟壑。
到那个时候,不知道白玉会不会生出悔意。
就算是不后悔,一想到老去的容颜心里也一定会有不甘有难过。
可这是白玉自己的决定,他再替着着急再觉得可惜也根本没用。
想到这,黄品只能微微一叹,将目光从白玉的脸上收回。
“你若是再看完我便立刻看向黔首的那条小狗,我真要对你动手了。”
白玉对黄品的目光切换十分不满,威胁了一句后,干脆起身坐到了黄品那一侧,“看你还如何扭头。”
黄品无语道:“看你是觉得你一辈就这么孤芳自赏,实在是让人可惜。
看狗是因为什么,你也是心知肚明。
不让狗先尝尝菇有没有毒,我可不敢往肚子里塞。
就这么点事,你总自己联想怪得了谁。”
白玉不依不饶道:“抓雉之时你为何不这样看我。
引灶和给雉退毛的时候,你为何不这样看我?
为何偏偏从黔首那换了狗过来,你却这样来回的看?”
黄品撇撇嘴,“就像你明白单身狗这个梗似的。
不就是你自觉是坚强之人,对我看你怜惜的目光不满吗。”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别在这里和我顶嘴。”
斜了一眼黄品,白玉脸上露出了笑意,微微颔首道:“孤芳自赏这话说得耐听。
没想到你这个出自胡地之人也能说出如此雅言。”
黄品一阵呵呵,翻了一眼白玉道:“孤芳自赏这四个字用到旁人身上是是好听。
用到自己身上那叫苦不堪言。”
想到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黄品索性继续道:“你自己也说过,武安君是武安君,你们后人是你们后人。
再者,现在离着武安君那个时候已经有些久远。
没人能因为敬仰武安君,而当入赘之人。
何况你的要求还是爵位公乘以上的人才行。
郡县对应的官吏我不知道该是什么职位,可在军中公乘已经是统兵二千五百的将领。
你觉得谁会拼着大好的前程会入赘去你家?
依仗着你白氏出身不行,依仗着你貌美更不行。
有这样爵位的人,谁会缺了美人?
你一个女子,就该有一个女子的样子。
想重振白氏,单靠你这一支,你这一人,你觉得可能吗?
你阿翁,你兄长,已经尽过力,你也同样投入军中过。
你最该做的就是这次服完屯兵之役后,回去找个门户相对的结了姻缘。
重振白氏门楣的事,交给别支吧。”
黄品直白的劝说让白玉的脸色先是变得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并且眼圈中含上了泪水。
黄品见状,赶忙劝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得确实直了些,可也是真心为你好。”
“你知道什么你就敢说为我好?”
白玉再绷不住以往装作的坚强,满是委屈的娇吼道:“始皇帝以念曾大父往日功勋的名义,将末支封为太原侯。
可真是这样吗?
只要心思不缺的都知道那是朝堂上的人手不够了。
为了震慑韩、赵、魏三国那些人才封的末支。
老秦人该有老秦人的骨气,末支就不该这样应下来。
更可恨的是,末支到了赏赐的洛阴城后,大肆渲染长平之战的惨烈。
甚至还效仿曾大父当初无奈之下才用的坑杀之法,当众杀了不少暴乱之人。
白氏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白玉紧盯着黄品恶狠狠道:“有没有人入赘,我要嫁不嫁人家,那是我的事。
与你这个出身胡地的蛮人何干?!
你说这些看似暖心的话,还不是与那些有龌龊心思的一个样。
想得我身子又不够入赘的爵位,便想着用言辞哄我野合。
他们不行,你一个胡儿更是不行!
休想再打这样的主意!
我的身子即便是烂了都不给你们这帮龌龊之人!”
怒吼过后,白玉从哽咽变为了捂脸嚎啕大哭,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黄品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没事嘴欠干什么!
被白玉骂倒是没什么,他脸皮厚不在乎。
而且能听出明显是气话。
主要是他受不了女人哭。
这个受不了不光是不忍,还有一半是真听不了女人的哭声。
现实中与影视剧中女人的哭可是大不一样。
现实里再怎么好看的女人大哭起来,什么凄美感,落寞感全都通通不存在。
尤其是呜呜嗷嗷的哭嚎声,对黄品而言如同音波武器一样。
像是有人在他耳旁拿东西不停刮玻璃发出尖锐的刺耳声。
不但头皮发麻,还心慌的厉害。
可白玉如此失态,显然是不知道硬挺了多久,早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发泄,对她的心理健康十分有好处。
如果再这么憋下去,白玉要么抑郁,要么会疯掉。
黄品只能龇牙咧嘴的忍着浑身的不适道:“你扛了这么久,就该好好哭哭。
不然早晚要憋出病来。
就是劳烦声音稍微收敛些,让远处的人听了,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到时候有很过来,我被误会没什么,耽搁你哭就不好了。”
白玉哭的撕心裂肺,原本并不打算搭理黄品。
可边哭边咀嚼了一下黄品劝说的说辞,白玉越想越是好笑。
硬挺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又是哭又是笑的来回几次,感觉实在有些丢人,有些气恼的抬手捶了一下黄品,“胡地的人就是这么劝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