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缕方才听见动静就已经赶来,此时她神色一凛,说道:“如果太后以生前最后一道懿旨来生事,无论陛下如何爱重娘娘,恐怕都不能违拗太后的意思。”
她顿一顿,艰涩开口:“当初先帝舒妃能平安存活,就是因为她手中握有先帝的遗令,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而太后挟幼子登基,外有摄政王保驾,内有太后之尊,都没能除去先舒妃。”
陵容心思一转,示意芳缕稍安勿躁,握一握谦仪夫人的手说:“多谢姐姐前来相告。”
“姐姐出门时,竹息可曾出门?”
谦仪夫人道:“这件事十分隐秘,她总要带了东西才好出门。”
“况且我一听见消息就急忙过来了,她年纪大,脚程慢,这会只怕还在半路上呢。”
陵容起身,道:“好姐姐,今多亏了你。你对我的心意,我不会忘的。”
陵容吩咐小程子打着灯送谦仪夫人回去:“姐姐,旁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记住,今晚你没来过毓璋宫,也没有见过我。”
谦仪夫人诺诺称是,陵容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好,快回去陪陪和睦吧,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呢。”
小程子将谦仪夫人送走,陵容立刻叫来了路成林、清如、连翘、文松文柳梨云杏雨等人。
陵容对芳缕说:“姑姑,我做事一向隐蔽,太后就算心中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为何……”
芳缕一边替陵容梳妆,一边道:“娘娘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呢,都是亲生的,况且燕王已经在外办差,太后心里不得不防备。”
陵容看了看镜中端华温肃的人影,提了嘴角笑道:“是啊,皇后一去,太后就会发现后宫尽在我手中了。”
“去母留子……呵,她想得美。”
“麻烦姑姑带着小顺子几个替我守住毓璋宫,若是竹息来了,您知道该怎么办。”
芳缕已经听过陵容的想法,沉色点头:“娘娘放心。”
陵容对连翘道:“你去让鸢羽带着予澈和冬儿到长春宫宁仪夫人那儿。”
“要是她问起来,就说本宫心烦意乱,想托他照顾两天。”
陵容看着剩下的人,深深吐出一口气,道:“你们,跟我一道去颐宁宫!”
明明宫道两旁花木浮香,陵容却没心思仔细欣赏。
近了颐宁宫,远远就能看见两盏宫灯立在大门。守门的宫人见了,躬身请安道:“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陵容只说心中不安宁,过来看看。
对面连忙陪笑道:“是,宫里都说,娘娘最是孝顺了。”
陵容心中一哂,往常颐宁宫的一只猫儿狗儿都比人尊贵,这守门子的更是会给人脸色看。这下子看见主子不行,也知道卖好了。
陵容却乐意做一做表面文章:“夜里寒凉,两位公公要记得多穿些。”
一个太监立刻浮夸地红了眼睛:“奴才多谢主子关怀。”
清如啐他道:“咱们正经的主子正在里边安寝呢,快快让开,让娘娘看一眼。”
二人连忙侧开身子,让陵容几个进去。
小太监见了陵容一如既往的巴结,再次印证太后意欲赐死自己的事情,只有竹息知道,那么……
陵容不再多想,颐宁宫偏殿,还有几位正在等着伺候的低位妃嫔。
今日本该是端贤妃领班侍疾,可是她的身子比太后好不了多少,往往由谦仪夫人或昭妃代劳,这会昭妃正迎上来,问道:“娘娘,您怎么……”
陵容按住她,笑道:“本宫方才做了个噩梦,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她左右看了一圈,问道:“谦仪夫人呢?”
昭妃道:“听说是和睦帝姬身子不适,她提前回去了。”
陵容点头,细细瞧她眼下的乌青,用过一口热茶,才说:“那你也先歇一会,本宫进去看看。”
昭妃还想再拦,却又陡然间放下手。
穿过内殿与外殿之间的小夹屋,拨过三次串珠帘子,陵容悄无声息地到了太后的屋子里。
“谁?”
“竹息,是你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黑暗中隐约听见动静,太后急忙询问。
陵容慢慢点亮了宫灯,擎着它走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娘娘,竹息姑姑不在呢。”
太后尽管老眼昏花,借着灯光还是一声惊呼:“你!是你!”
“你怎么不在自己宫里?”
陵容为太后掖了掖被子,“臣妾不放心太后,特意过来看看。”
太后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说道:“哀家这里无事,你还是回去吧。”
陵容细细端详太后灰败的脸色,满是疑惑地问:“回去?臣妾不敢啊。”
她生怕太后听不见,贴着她的耳朵说:“臣妾害怕,一回去就看见带着赐死懿旨的竹息姑姑。”
“是白绫一条、毒药一瓶还是匕首一把?”
“太后,臣妾好害怕啊。”
太后嗬嗬地喘了两声,不甘不愿道:“你,都知道了?”
旋即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虚弱的愤怒,“是谁,走漏了消息?”
陵容笑道:“不知道啊。臣妾一来,颐宁宫的人就个个都喜欢我,都在和我说呢。”
“上一次,竹息姑姑代您驱散所有妃嫔,臣妾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呢。”
是竹息?居然是竹息背叛了自己?
太后心中一阵血气上涌,不禁重重地咳了起来。
陵容嫌难听,便解开了帕子将太后的嘴堵住。
“夜深人静,娘娘还是小声些吧。”
太后费劲力气将帕子抽掉,如果连竹息都背叛了自己 ,那颐宁宫还有谁人可信?
“你既然识破了,哀家就不再赐死你。可是贵妃,拒不赴死和谋害当朝太后可是不一样的罪名,你难道就不怕哀家告诉陛下,牵连安家么?”
陵容道:“臣妾不怕啊,臣妾只是今晚好心来看娘娘而已,什么都没有做。”
太后一双苍老的眼睛紧紧盯着陵容,忽然说:“沈氏私通,是你故意纵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