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瑖上了车,坐在姜总身边,姜总却并没有和钟瑖说什么。只是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只是从不断抖动的手指上看,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没多久,两人就去了新公司,司机打的去开钟瑖的车,姜总指着一个五六栋小高层写字楼组成园区问钟瑖:“这就是韩董想要打造的新园区,你看怎么样,还不错吧。”
楼应该盖好没多久,外立面很新,只是道路还没硬化,各种配套设施也没造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而且除了前面两幢楼有人进进出出,后面的楼门可罗雀,显然还是空楼。钟瑖微微皱了皱眉,整个园区大小与阿里巴巴西溪园区差不多大,现在市道这么差,搞这种大几十万方的产业园,也不知道韩董怎么想的?但是在姜总面前,钟瑖当然不能说真话,只能附和道:“真不错,比阿里那个西溪园区还气派,韩董眼光不错。”
姜总得意大笑,然后领着钟瑖到了一号楼六楼他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比姜总在总部的办公室大多了,大的甚至可以摆下两张打台球的桌子。姜总从冰箱拿出一瓶水递给钟瑖:“办公室条件比较简陋,和那边不好比,先这么凑合着吧。”
钟瑖故意咋舌道:“您这一间办公室恨不得比我半家公司大了,还凑合?”
姜总招呼钟瑖坐下,话里有话道:“大有什么用,虚架子而已,要想办法让它运转起来,才有用。”
钟瑖不明白姜总把自己叫来的目的,也只能再附和着说韩董慧眼如炬,姜总执行超强,一定能把园区办好云云。
姜总一摆手,“小钟啊,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你也别和我说客套话了。我呢,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个项目,之前韩董只是个小股东,还是看在上面领导面子上,投了一股。本来是个非常不错的项目,没想到,疫情一来,市道直转而下,之前那个大股东破产了,把这个项目丢在这里。那个大领导又出面,让韩董接下来这个摊子。韩董不是没推辞过,可那个领导找了他好几次,当初xJ公司成立的时候,那位领导出力不少,现在马上退休了,你总不能让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吧。韩董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当然,也不是白接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当初领导答应韩董,他出面帮韩董从银行贷了一笔款子,作为产业园启动自己。韩董本来想着,靠这笔款子,把产业园先开起来,再慢慢滚动发展,有个几年功夫,也就做起来了。”
钟瑖这才听明白,原来这个产业园背后,还有这么个故事,听起来,韩董好像在给上面什么人擦屁股。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早年欠了人情债,哪有不还的道理?既然有了钱,把产业园开起来就是了,撑个三五年,等经济好转,说不定还能赚大钱呢。
没想到姜总又一声长叹,“人算不如天算呀,等我们接下这个盘子,说好给贷款的那家银行的行长,不知道为什么跳楼了,都走了一半程序的贷款,一分钱也到不了。那个领导也在这时候下了二线,人走茶凉,再也没办法搞到贷款。”
钟瑖一听也愣住了,他知道,这种规模的园区,要想运转起来,一年基本的人吃马喂,水电维修,至少要有上亿资金。要想发展的好,投资就更多了。市道好,可以以商养商,用客户的租金,滚动发展,可现在这种时候,又怎么能招来商?
微博上关注了一个开店的文人。
他以前是个记者,因为喜欢家乡的美食,辞职开了一家小吃店。平时喜欢在微博上分享开店的喜怒哀乐。店开了一两个月,尴尬不爽多过开心。他把店开在一个旅游区的山腰,装修的很有味道,可那里运输不便,他又坚持原汁原味,所有原材料都从远处运来,导致成本高企,所以小吃单价很高,一碗粿条要卖二十多块,消费者大多不接受。天朝景区的物品,质次价高,已经是公认的,他再解释自己东西好,也难获认同。再说,东西好不好吃,见仁见智,他认为是道地美味,人家不以为然,文人心里很受伤。
开店也是门学问,开在居民区,要靠货真价实,做回头客的生意。可开在景区,来的都是四面八方的游客,做的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小吃再地道,一般人也不可能回头再吃一次。在景区开店,要么做人气,降低成本和售价,薄利多销;要么追求利益最大化,索性卖天价,赚到一笔是一笔。去过一些名山,山脚下有卖两三块一碗的粥,生意好得打破头;山顶上一碗泡面卖三五十块,也有不少人掏钱买。那些地方,货真价实的口碑,其实意义不大。
当然,现在各种自媒体和团购网的口碑也挺重要,能短时间汇聚大量志同道合的吃客,可这个“短”时间,通常也是以年论的,他能坚持那么久吗?
理论和现实,其实差挺远,抱着理论,是做不了生意的。
我不是想说开店指南,这类知识网上到处都是,更不想谈什么生意经,因为我自己都没搞太懂。我想说的是,文人和商人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抱着文人的清高做生意,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你要是还怀着不合时宜的情怀和改变世界的念头,死得就更快了。
有个在商海差点淹死的文人曾说自己“进佛门禅心未定,入商海狼性不足”。文人经商,酸腐、虚荣、不切实际,想得多做得少。想要克服,要脱层皮。
百无一用是书生,生意场上更容不得书生意气。很多人都自诩是儒商,其实儒是儒,商是商,冰炭不同炉,硬要掺合在一起,只能变成非驴非马的骡子,或不男不女的太监。
我常被一些前辈说书生气太足,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夸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傻x的委婉说法。
傻x就傻x吧,到了这个年纪,再改自己的脾气,也不太可能了。只能时时提醒自己,进什么山,唱什么歌,别动不动就酸溜溜地冒傻气。
我和老姐虽然是一奶同胞,个性却大相径庭。我是个惫懒人,除了一些不得不认真面对的事,其余的,都得过且过,差不多就行了,能偷懒就偷懒。老姐却凡事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得我甚至觉得她有些强迫症。
就拿喝茶来说。我见人喝茶好玩,就自己买来茶具茶叶,照着博客上一些茶人的模样,照猫画虎,泡着玩。偶尔到一些人文化人那蹭茶,偷师个一招半式。然后胡乱买点书看看,与同好聊聊,不求甚解,好玩好喝就行了。
老姐不然,真金白银花了钱去学茶道,初级、中级一股脑学到高级。她的教材厚得像词典,我翻过,从隋唐五代讲起,一直说到近代。知道的是她在考茶道,不知道还以为她研究中国史呢。
前天老姐发微信说她马上考高级茶艺师了,考高级要自摆茶席,她想从我这拿几个茶杯、茶碗什么,攒个茶席。我这零碎不少,但都乱七八糟,不成套,也没固定风格,都是我没事从网上或者小店里淘来的。我问老姐要什么样的杯子,她答:“要有禅意的。”
“禅意?”慧盈师姐--我姐的法号,又在跟我打机锋了。我这只知馋意不知禅意的家伙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个白瓷捧杯,上面用青花勾勒了一对胖弥勒,这算不算禅意?”
“当然不算,有佛像的器物不能乱用。。。。我也说不清,过几天到你家挑吧。”
我“哦”了一声,然后,堆着一柜杯盏发了半天的呆:到底什么才是禅意呢?
前两天,我写我不明白,家里那只仓鼠,有吃有喝有玩,干嘛总想越狱,有位才高八斗、诲人不倦的老师教育我道: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诗与远方。
那么,什么是诗呢?
照我的理解,诗是的凝练的文字,禅是升华的哲学,也就是对生活与美的深刻理解和极致归纳,古时要通过数载推敲、十年面壁才能略有所悟。可如今,喝杯茶,瞅眼老鼠,就能领会了。
到底都是读过书,有大学问的,脑子就是好使。
我莫名想到电视导购:不要1998,也不要998,只要98,只要98,快乐幸福买回家!
真方便。
路过平江路,见一位老婆婆支了个小摊,上面摆着小草、小花、小蘑菇之类的头饰,老婆觉得好玩,花五块钱买了一根铜钱草和一枚小红蘑菇。我们拿在手里,在彼此脑袋上试了试,都没勇气戴上去。老婆笑嘻嘻道:“回去给猫戴。”
路上,好多人都顶着根草,摇头晃脑,招摇过市,多的,甚至顶了一大丛花草蘑菇,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移动花圃。
网上很多老人看不惯,把这和古代插标自卖相提并论。我看了些文章,插标卖货的做法早在晋朝就出现了,宋明时成为常态。
普通如鸡鸭,特殊如刀剑,悲惨如妇孺,插上就能卖。
可似乎没人说,为什么古人用插草标来代表卖货。我自己猜想,古人身份按士农工商排列,即使市井小民,也都耻于经商,张不开口高声叫卖。如果卖的是家产甚至是儿女,就更抹不开面子了。
可那时绝大多数人又都不识字,没法写广告牌。只好找些醒目而又随手可得的东西,做个标记,来吸引买家的目光,提醒消费。草随处可见,黄黄绿绿挺抓人眼球,又不像石头砖块会硌着人或物,于是就被人顺手拿来当标志。
我又猜,现代人标新立异,戴根草,潜意识里,会不会也是为了吸引人眼球呢?
现代社会,眼球经济盛行,不管好坏,只要能吸引眼球,就有更多机会。小女孩戴根草,看着就活泼可爱了许多,说不定,能吸引帅哥的注目。
当然,过犹不及,要是花草蘑菇插满头,把自己打扮成刘姥姥,就只能吸引焦大了。
走到路尾,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举着个大盘子,里面也装着些花草,嘴里大喊着:“便宜了,便宜了,两个三块!”
我和老婆对视苦笑:“靠,又买贵了!”
一进家门,就听到吱吱咯咯咬东西的声音,走到桌前一看,仓鼠又在啃它的笼子。仓鼠是儿子挑的,买来新鲜了几天,就不管了。老婆喜欢任何长毛的小动物,就把这小玩意养了起来。之前是个铁丝笼子,被猫从桌上抓下去,摔坏了。老婆又在网上给仓鼠定了一个亚克力别墅。新鼠笼上下两层,下层铺木屑,除了喂食喂水的罐子,洗沙浴的澡盆,还有供他玩乐和锻炼身体的转盘、秋千和跑来跑去的管道。为了透气,这个亚克力笼子上还镂空雕了几个小窗户。
住这么豪华的别墅,仓鼠却并不知足,更不领情,每天吃饱喝足就开始啃窗户,一门心思想着越狱。
我看着这个啃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心想,亚克力5、6毫米厚,就你那小牙,啃到什么时候能啃断?就算你啃断了,跑出来,不正好给四只猫送点心吗?铁丝笼子摔坏的那个晚上,花猫摩卡已经把仓鼠囫囵吞进嘴里,要不是老婆被仓鼠吱喳惨叫的声音惊醒,硬从摩卡嘴里把它掏出来,它早就变成猫便便了。
即使它躲过了四只猫的魔爪,趁我们开门的时候溜出去,跑下楼,顺着小道,窜到街那边的花园,又能如何?花园里能吃的东西不多,黄鼠狼、野猫、野狗不少,这只脑满肠肥,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球状老鼠,能活多久?
仓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在一根筋地啃着笼子。
这就是动物的本能吧?只是不知道,它逃跑,是为了更大的地盘还是母仓鼠?
我们是不是也生活在看不见的笼子里?各种规矩、福利、甚至法律,在保护我们的同时,是不是也在限制我们?
啃破笼子,又能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