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在公众号里郑重写下这一值得铭记的时刻:
是的,你没看错,我家爆炸了。
燃气爆炸。
我接到电话时在上班,说实话有些懵,但内心依然镇定。
毕竟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场合会让我惊慌失措。
我记得我接到邻居的电话时,正在给宣传部发一条视频,嗯,略有些着急地跟同事交待了一下,然后走了。
匆匆回家。
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地狼藉,像极了刚被炸毁的叙利亚战争废墟。
一点也不夸张,倒是挺难得体会一场战争场面的。
知道的人们都说过,要抱着我痛哭一下。
其实我内心里非常淡定。
只是炸毁了房子呀,又不是炸毁了我的生活呀。
我的生活依然继续,我想让它以更加精彩还是更加悲哀的方式过,那还不是我说了算吗。
一直以来就想要搬离那个家,只是磨磨蹭蹭,嫌各种麻烦而畏难。
这一炸好了,我真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妈和小舅调来了,两天搬完了。
我本就是怕麻烦的人,这下这个麻烦算是彻底了,好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了,倒是浑身舒坦呢,晚上睡觉连梦都不要做了,一觉到天亮。
搬家过程中,我挑挑拣拣,这个也不舍得扔,那个也想带走。
墨绿色的沙发巾、厚厚一摞写过的毛笔字、迪士尼的星黛露钥匙扣,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组成了我过去多年的生活,让我趾高气昂地习以为常,认为它们恒常就应该为我服务,生来就该让我差遣。
可眼前这一幕,让人感到沉重无比,设想过搬离,会以哪种方式,但从未预知过是这样。
灰烬、尘土与四氢噻吩的味道,鲸吞了我依赖多年的一切,随之被吞噬的还有我习以为常的生活模式,并且在那些小东西上面的情感生态一并吃干抹净,以至于往后在任何季节、去任何一风景、在任何时候回家,都不会再向着这个方向了。
虽然累了一点,但这种纳新的感觉也很好,有一种皇帝纳妃的新鲜感,这样想来,离开一个旧的家和离开一个旧的人、放弃一件旧的衣服、丢掉一个旧的包包一样,断舍离后,就很容易会踏上新的轨道呢。
偶尔新鲜的混乱是需要的,活在光怪陆离、分不清长情还是失望的世界里,不必对某一个固定的人或物长恋不舍,当然也不必赶尽杀绝。
知道的人们都说,好想抱着你哭一场,抱抱你。
感觉我身边的人都在哭,只有我一人在淡定从容。
我觉得这世上眼泪和负面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如果哭能解决问题,那我猜我们生活的地方该是海洋。
我又没犯错误,为什么要哭?
在捡拾东西时,我可以丢掉一双刚买的鞋子,可以放弃一块昂贵的表。
但我不能忍受我用心挑选的耳钉们散落在灰烬里。
看着美好的、被倾注过真心与爱意的它们四零八散,只有这时才有些心疼,甚至比摔坏手机更难过。
于是,我蹲在地上,仔细在烟灰色的尘埃里去拯救美丽。
当我发现一只时,高兴地叫了出来,可惜凑不成对。
当我发现了凑了一对时,几乎忘了身在废墟。
它们仿佛对我说道:瞧,我落了这么久,你也不捡我起来。
嗨,毕竟我买它们回家那天,想象过,它们廉价如芥子吗?我一定要把它们戴得略显高贵,其中有一对镀金的耳坠,十九块钱,我戴出去,被5个人说过,应该很贵吧,看起来沉甸甸的。
那一刻,高兴的应该是我还是它,不好说。
像人一样,像过去每一个时光的日子和生活一样,只是我们的爱赋予它光芒。
如果没有了关注,没有了在意,没有了交集,就像今天我依然没找到那对耳坠一样,也就该像一首诗的结尾,乖乖去落款,或者是替它背负着沉重的行李千里跋涉如今归还结案了。
还有什么可以渗入记忆呢?
我还是能从渗出来的点滴里看到,是谁和谁联手,栽培了如今盛放又兼容一切的我呢。
我现在的客厅,光亮又谦逊,容得下我的前尘往事,却容不下我颓败枯萎。
所以,在搬家过程中,我大汗淋漓像大雨提前浇灌的玫瑰,那时的气色白里透红,可比任何化妆品都来得天然纯粹。
所以,我搬家时都天气晴好,刚刚搬完东西就大雨倾盆,以至于我空手时,就放肆地用脚向大雨比个中指。
天时。
所以,我每次停车都有一个特别方便的车位。
所以,我每次安置旧物都有归处。
地利。
所以,当我扔掉一个旧床单时,被楼下的阿姨捡拾。
我问:阿姨您需要旧布吗?我还有,后面我不扔垃圾桶了,直接送给您好了。
阿姨没有正面回答,却说:姑娘,看到是你扔的,我就放心了,肯定是干净的,看着我就觉得这布一定好。
后来我把旧床单折好放在袋子里,然后在楼道的角落里安置它们。
甚至领导和同事们纷纷打电话、发信息安慰我,在此一并谢过,但我只是想让大家放心,爆炸的是房子,不是家,更不是生活呀。
人和。
哇我都有了。
突然想起苏轼赞美柔奴的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如果明天,要我去远乡,我依然可以随时流浪。
晚安了。我将会用短短的一生,来回忆这长长的一瞬。
只是刚发完这条朋友圈,妈妈看到后说道:\"快删了,好多人给我发信息问我怎么回事,让大家平添担心多不好。\"
这时路瑶也接到好多朋友的关心,有人打来电话,有人发来信息,还有人直接转账说别不舍得花钱,你值得更好的。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她没有收任何人的转账,默默删了那条朋友圈。
其中有个好朋友,路瑶习惯喊她何姨,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关心路瑶,又在第二天买了路瑶爱吃的榴莲匆匆赶来帮忙收拾残局。
何姨是路瑶和航林共同的朋友,从结婚前就认识,她是亲眼看着他们如何走来的,是路瑶成熟稳重的见证人。
路瑶最难的时候,只有何姨是真心帮她不求任何回报的。
这么多年来,路瑶在医院工作,帮助朋友、朋友的朋友,甚至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看病,但唯独何姨从来没有麻烦过她,因为何姨知道她的不易,不想给她添乱,只想她好好的。
当何姨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心疼得看着路瑶:“只知道这些年你过得辛苦,但不知道你还要给航林还债,还要还孽债,你太不容易了。”说完抱了抱她。
还有一个朋友发来一段话,让路瑶瞬间想流泪:“我和阿姨都不想你这么能干,就想你永远都是那个小公主,你不说我不问,猜也猜个差不多,感情的事谁都帮不了你,就别七嘴八舌惹你心烦了,中年夫妻谁家都是一地鸡毛,走出来说的简单,但是现实总有太多牵绊,看了你写的东西,知道你情绪稳定、心里没事,我就放心了!但是拜托别光让我从你写的东西里知道你娘俩的情况,有啥事和我说,我现在是老板总裁cEo,有啥情况我不用给啊猫啊狗请假了,半小时内肯定能赶到你身边记住一句话,为了爱你的人一定好好的”。
何姨提出要去医院看航林。
开始路瑶不让她去,但她坚持要去,而且还要数落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