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乔这话堪称放肆,可让尘还是在笑,看不出一点不悦。
他接过酒葫芦,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后透过枝杈间的缝隙看着天空,喃喃开口。
“傻一点,也挺好的。”
让尘的声音很轻,但因林中太过安静,所以言知乔还是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想到以前颜苓欢讲过的故事,还有枫衡昨日说的事,言知乔眸光微闪。
但她什么都没说,正欲起身离开,谁知让尘忽然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她。
“不管你怎么拒绝承认,你的身世已经注定你不可能继续在凌霄宗待下去,本尊劝你,最好早点计划下一步,当然,若你没有地方可去,本尊可以收留你。”
言知乔没再像之前那样反驳让尘的话,垂眸看着地上散落的红色凤凰花瓣。
“若真如你所言,我是魔尊之女,你就不怕消息传出去后,会被所有人针对?”
魔族,还是魔尊之女…
到时候恐怕不止修真界中的正道,连妖族也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让尘庇佑她,等同于跟人妖二族站在了对立面。
就算他曾经跟魔尊是挚友,关系很好,可如今已经过去千年,她跟他又非亲非故的,言知乔不相信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让尘神色不变,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庇佑言知乔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你的身世,如今只有本尊知晓,魔族那边,枫衡可能会猜到一二,但只要让他闭嘴,便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话音微顿,他看向言知乔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枫衡可有找过你?”
言知乔没有回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换了个话题。
“就算你可以封锁消息,那魔尊呢?他可还被封印着。”
“你说,我是该想办法将他放出来,还是让他继续被关着?”
言知乔的语气和神情都充满着漠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让尘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又凶猛的灌了一口酒,重重的叹息一声。
“湛赢他一旦被放出来,三界都将不得安宁。”
言知乔看着那双狐狸眼里泄露出的挣扎和悲哀,缓缓站起身。
“所以,这个身份你还要我认吗?”
让尘怔了一下,旋即抬眸看着言知乔。
“你就是因为这点,才不愿承认身世?”
“不。”
言知乔并不在意让尘会怎么想自己,有些漫不经心的伸手接过正好飘落下来的凤凰花。
白皙的指腹轻碾着花瓣,她垂眸,眼神落在上面,但又好像在透过花瓣看着别的东西。
忽然,她的目光移到让尘脸上,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我是不相信你。”
让尘眉头一皱,随即坐直身体。
“本尊所言句句属实,且枫衡可以佐证,有什么好不信的?”
他的真诚发问,换来言知乔嘲弄一笑。
“因为我不会使用魔气,你所说的魔灵,更是无稽之谈。”
让尘不躲不闪,与那双明亮的鹿眼对视着。
见言知乔眼神平静冷淡,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他拿着酒葫芦的手微微收紧。
没想到转世之后,她的信任还是一如既往的难获取。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下来。
林中安静了片刻,才再次响起脚步声。
看着言知乔逐渐远去的身影,让尘好似撕破伪装般,眸色逐渐暗沉下来。
还未出凤凰园,言知乔就看到江辞渊正站在外面。
隔空对上视线后,江辞渊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的看着言知乔逐渐朝他走近。
言知乔在江辞渊面前站定,抬眸认真看着他。
“师兄可是在生我的气?”
江辞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听到言知乔的问题,他的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
“你很在意?”
他的不答反问,让言知乔轻眨了下眼,旋即轻蹙起眉心,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我不是想隐瞒你们,而是前辈所言着实太过离谱。”
“有多离谱?”
江辞渊没有直接追问让尘说了什么,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他想知道一切。
言知乔虽然已经有了下一步计划,可有关自己的身世,她暂时还是想要保密,也不想再去撒谎。
面对江辞渊的执着,她轻抿了抿柔软的唇瓣。
“师兄,可以不问了吗?”
放软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疲累和抵触。
不等江辞渊再开口,言知乔便绕过他准备往前走去。
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左手突然被江辞渊牢牢包裹在掌心里。
言知乔脚步一顿,下意识侧头看向江辞渊。
江辞渊没有看她,垂下的浓密眼睫遮去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却遮不住一身的落寞。
“我以为在你眼里,我会是值得信任的人。”
言知乔:“……”
信任?
她确实只在江辞渊身上倾注了一些,虽然不多,但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事。
而江辞渊的种种表现,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可这一次的事无关信任。
一旦她说出来,江辞渊恐怕会就此对她敬而远之。
甚至视作敌人。
敌人…
脑海里浮起这一个词,言知乔下意识反手抓紧江辞渊的手。
但…
她是个果断的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反悔。
江辞渊…
纵使他对于她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但也还不足以动摇她的决定。
如果可以,她想维持现状直到剩下两件神器出现。
如果不能,那她也不强求。
想到这,言知乔力道一松,并顺势从江辞渊手中抽回手。
“师兄,不要胡思乱想。”
她忽略江辞渊朝她投来的,带着失望的眼神,嘴角扯起弧度,转移话题。
“我能妖灵双修一事,前辈已经说明缘由,走吧,先去找大师兄他们。”
被言知乔反手牵住时,江辞渊以为她妥协了,眼底不可避免的升起希冀。
可没想到,得到的还是失望。
而她抽回的手,更在他心里掀起一阵强烈的闷痛感。
他忽然发现言知乔很像一阵风,抓不住,也琢磨不透。
若非他的妖形吸引了她,恐怕她不会为他驻足半分。
前辈说过的话又在耳畔浮起,江辞渊垂在腿边的手缓缓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