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了门开关的声响,引得泡在浴池中的影回头张望,正好看见了如同凋塑一般僵在原地的白启云。
她思忖片刻,对着少年微微颔首,声音空灵。
“你好。”
标准的社交用语,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啪!”
说时迟那时快,白启云瞬间关上了两人之间的浴室隔断门。
不是,为什么这个人洗澡的时候不开灯啊!
白启云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就连自己差点被人给看光的事情都没时间去在意。
虽然说因为月光的反射盖住了水面,让他几乎什么也没看到。
但是一想到有个人在里面泡澡,他就感觉身体有些燥热。
“你为什么不开灯洗澡啊。”
少年的声音透过门扉,传进了影的耳朵里。
影从被月光照耀的水中抬起玉臂,白皙的肌肤上挂着点点水珠,反射着来自天穹的细微光芒。
白启云甚至能透过不算厚实的玻璃门望见女人被月光照耀的身影。
见到她起身,白启云连忙换上一身得体的睡衣,省的见面的时候尴尬。
随即退出了浴室的范围,给这位将军大人留下足够的更衣空间。
但谁知里面的人儿并没有穿衣服的意思,直接就拉开了大门,打了白启云一个措手不及。
“你...”
想象中的旖旎场景并未到来,展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完整泳衣的胴体。
虽然略显清凉,但确实在各方面包裹的严严实实。
“怎么了?”
看着少年突然沉默,影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上,想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没什么,就是在好奇为什么你洗澡会穿泳衣。”
白启云右手紧紧地掐住大腿,强迫自己从眼前这尊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躯体上移开视线。
这具身体,简直比申鹤更有魅力。
对大小伙子来说,老看这些东西可不行啊。
“洗澡?”
影没有明白白启云话里的意思,头向着身侧微微一歪。
“那不是在泡浴吗,我是不用清洗身体的,你应该知道。”
身为魔神,对于身体的清洁从来都不同于人类,只需要稍微运转元素力就能将肌肤表面的灰尘尽数清除。
“只是在享受热水而已,我在稻妻的时候也是如此。”
影越过少年蹲在地面上,将自己放在柜中的衣物尽数取出。
整个过程让白启云都不敢多看一眼。
对于唯一一个跟他有过超越底线的亲密接触的异性,他是真的害怕自己把持不住。
尤其是刚刚被老爷子拿婚约书痛骂一顿的当下,如果再搞出什么乱子,恐怕自己会被直接赶出家门也说不定。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打不过眼前的女人。
“是...是吗。”
对于她这种堪称怪异的举动,白启云也不好评价什么。
反正这种喜好肯定不是稻妻的特色,因为小白的洗澡的时候都是光着屁股的。
虽然说它那时候还是一只狐狸。
“嗯,你进去用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是休息,但影从来都不用像人类那样需求睡眠。
她所谓的休息就是钻回一心净土去冥想,然后把身体交给雷电将军来进行管理。
女人的身影在少年的注视下悄然离开了浴室,并没有任何尴尬的场面发生,这让白启云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要用这些水洗澡吗...
越过浴室的隔断,白启云看向被月光照耀的水面,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
————
半小时后,九条裟罗跟着在一楼摸鱼的莫娜小心翼翼地熘到了卧室。
两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九条裟罗那雷厉风行的性格跟莫娜做事时图干净的风格很是相符,短短一个下午两人就建立起了不错的交情。
尤其是在九条裟罗担保会在白启云面前多说几句莫娜工作认真的好话的时候,莫娜更是视其为自己知交好友。
现在的莫娜每个月薪水足足有七十万摩拉,而且还是包吃住的情况下。
这些要是完全折算成摩拉,怕不是直接月薪百万。
这样的她拿着这份工资其实一直都心里有些不太安分,老是怕自己会被那位看起来面善,但实际上使唤起人当成牛马的小老板给没事找事。
尤其是当她的那位同事,申鹤的月薪为零的情况下,这种随时被优化出去的危机感就越发的强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申鹤不要摩拉,但她的物欲很低,少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她也可以用从绝云间带出来的宝石换取摩拉。
即便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她也可以跟老爷子申请直接从账上调钱急用。
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是不谙世事?
莫娜自然是知晓申鹤的来历的,但在山间长大也不意味着无欲无求。
除非是...
忽然间,一个想法熘进了她的脑海中,将她吓了一跳。
“莫娜?”
身旁的九条裟罗发现了占星术士的异常,从刚刚开始这家伙就心不在焉的。
“啊?我..我没事。”
莫娜欲盖弥彰地挥动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紧张,就像是被发现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
“是吗?”
见状,九条裟罗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奇怪。
但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出声多问。
毕竟两人的关系也算不上交心,多问只会让彼此尴尬。
见到九条裟罗放弃追问,莫娜心底里松了口气。
幸亏她没问。
emmmm...嗯?
刚才的那个猜测在莫娜的脑海中升起后,她现在看谁都有点不对劲的意思。
不求回报地为一个东西考虑,这种感情一般意义上我们将其称之为——‘爱’。
而现在这个地方好像有这种倾向的人越来越多了。
就连莫娜自己都有,只不过她爱的是这份工作,是到手的摩拉。
毕竟能在璃月港里找一份一天只工作不到八小时、包吃住的高薪工作实在是太难得了。
莫娜挺着自己的身子,装成什么都没察觉到,直接熘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楼现在已经入住了整整六个房间,简直就是小型的公寓。
待到白启云洗完澡回到房间后,整个听雨阁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跟女生们的寝室挨在一起,但白启云却从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顶天就是偶尔能看见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女孩子,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今天,白启云却有些难以入睡。
有了之前一连串的经历,他在床上像是一条扭曲的蛇一样辗转反侧。
救济社。白玲珑、申鹤、影,这些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间来回穿梭,搅得他无法入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皎月已经爬到了夜空的最顶端,实在是睡不着的白启云徒然从床上站起身来,将嫣朵拉扔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外出。
庭下如积水空明,月光洒在大地上,形成一片月色的湖水。
时至深夜,白启云越发的觉得内心空虚与缭乱。
俗话说得好,洗澡之后跟入睡之前这两个时间段是最容易引起人们思考人生哲学的时候。
原因基本上可以概括为脑子进水跟吃饱了撑的。
但这个现象确实广泛存在于人类之间。
白启云折断一截树枝拿在手上把玩,他坐在刚才跟九条裟罗并肩的地方,但此时在深夜中却只剩下他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孤独。
说实话,最近的旅途为他冲澹了不少迷茫,过于充实的行程以及生死之间的危机让他没有多少思考自我的时间。
但现在突然间慢了下来,来自白玲珑的消息、影的到来,以及身体逐渐不再硬朗的老爷子。
无论是哪件事都让他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最合适决定。
但这些事情中,老爷子的事情是最紧急也是最重要的,但也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
因为作为他的爷爷,老爷子年岁已高是不争的事实。
爷爷在二十五岁那年跟奶奶生下了白启云的父亲,白启云的父亲又在二十四岁那年生下了他。而现在的白启云也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换言之,他的爷爷已经年近七十了。
身为六十多岁的老人依旧能在厨房内掌握大勺,每天工作八个小时,这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
但如今的璃月港人均寿命也不过将将六十岁出头而已,寻常人到了老爷子的年纪本应退居二线。
白家也不是缺钱的主,但架不住老爷子闲不下来。
十年前将大锅饭食堂改成预约制餐厅就是为了让他能养好身体。
但从凝光以及白启云这两天自己的观察来看,即便是现在的工作强度对老爷子来说也逐渐有些吃力了。
白启云自己也明白,虽然老爷子是想找个事情做不让自己闲下来,但其实也是在给他这个孙子留后路。
如果说在旅行游历一遍提瓦特大陆之后,他还想安定下来的话,那干回老本行自然是最合适的。
这里有他成长时的一切,还有他父母留下的痕迹。
所以无论如何,老爷子都会保留这里,让生活气息在这里充盈,直到最后一刻。
而这,也是他这个当孙子的,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
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一位老人放下自己的子孙,即便是子孙自己也做不到。
而且,这里还是老爷子跟他的儿子在世上最后的联系。
即便现在的白启云去劝,不让他继续经营听雨阁,恐怕老爷子都不会答应的。
“唉...”
白启云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暂且搁置。
除此之外,白玲珑跟影的事情也搅得他心烦。
她们二人涉及到的事情有关于他自身的过去。
虽然白玲珑的说法有些过于让人震惊,但他其实隐隐间觉得她说的真的有可能是事实。
但这就意味着现在的他不仅有钢之神一个前身,还有一个来自璃月建立前的部落时代的前身。
好家伙,他这辈子还没过十九年就冒出来了两个几百上千年的前生。
这以后是不是还能再冒出来几个,直接凑几桌麻将算了。
话虽如此,但对他自己的影响确实是显而易见的。
来自钢之神的力量让他获得了稻妻的友谊,却又树立了暗之外海的一堆敌人。
虽然那群魔神如今依旧在暗之外海苟延残喘,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像之前那样闯进提瓦特来。
到时候他这个跟钢之神关系最近的人类铁定会第一时间遭殃。
白玲珑这边的关系也是如此,在获得救济社的友谊的同时,旋魔会也会拿他开刀。
即便之前不是,在蒙德城那一战之后那群人恐怕也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不过现在的他堪称近神之下最强,那群人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尤其是他现在还有极速移动能力的情况下,那群人能不能留下他还是两说。
但总的来说,越是接近这些东西,他就感觉名为自我的存在越发的稀薄。
在那些动辄百年的庞然大物面前,他这短短的十九年生涯到底算什么。
尤其是在接触到钢之神的记忆碎片时,他差一点就融入了进去,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我。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开始对自己的过去心怀畏惧。
他在害怕,害怕过多的接触给自己带来灾难,让‘白启云’个体在这个世界上骤然消失。
唯有这一点,他是最害怕的。
所以他在稻妻之行后,开始寻求变强的办法,为的就是不被自己的过去所吞噬。
但直到影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才发觉这一切是逃不掉的。
他必须要面对自己的过去,因为那些跟自己过往有所联系的人依然尚在于人世之中。
无论他是否承认,影对他的抱有的别样感情都是无法被抹去的。
“所以说,该怎么办啊。”仟千仦哾
白启云抬头望月,想让月亮给他一个答桉。
但很显然,月亮不会说话。
即便它会说话,那也不是现在,应该是在远古的三月女神还未消失的时候才对。
“有烦心事?”
忽地,背后传来了一阵清冷的声音,吓了白启云一跳。
回头望去,一个梳着白色长发的月下美人正静静地倚着栏杆站在少年的身后。
“申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