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出征的鼓点,一而再再而三的擂鼓将从迷思中脱出来,屋内阳光照不到眼睛上,他那双被漂泊过的眼,顺顺利利睁开了,墨染的眼睛起初看到的动静物是朦胧的。
他意识还很混沌,处于迷离的状态,迷迷糊糊地观察着周围,像个新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抱有芥蒂,又抱有无限的憧憬,那是类复杂的眼神与情感。
久而久之,画面变得清晰,他简直大喜过望得快要跳起来,苍白的脸也因血液的流转而逐渐带上火霞般红润到色彩,好看多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箫飒方勉强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不确定总共在屋内待了多长时间,但房间的格局毫无改变,似乎从来不曾有人走动,这也贴合了他的心意,不想有人来打扰。
总的以形态与外貌来说,箫飒没多大变化,而这些重新勃发生机的器官,却给予了他无限的馈赠和对不舒畅的抵制,虽然这里绝大多数参与消化食物的系统都等同于摆设,虽然食不知味不如不食,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般来说肌肉的痛处,会维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然而这次改革是由内而外的递进式转变,因而他的手脚和大部分身体都感觉不到酸痛,到处洋溢着旧貌换新颜的美滋滋。
盘着稳扎稳打的腿,没能抓到玉瓶子的右手,二者一旦对比该选择先动什么就水落石出了。
他试着动了动右手,感觉上还不错,只是骨关节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若不是刚活过来,空旷的房间里造出这么一声骨折声,非得吓死人不偿命不可。
右手的垂放较为自然,动起来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知觉上的折磨,但是看到互相嵌入的大小腿后,他欲罢不能,早知道就以躺死的姿势光荣献身,何必现在弄得上下不能,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毕竟即使是死亡的那几天,姿势也从未变更,而全身在被修复的时候,无异常情况,欲哭无泪的是骨骼生长的时候人也没动,谁知它们有否给了他膝盖一个能够运送的骨关节,要是保持打坐直至老去,他现在就去死算了。
说多了都是泪,无论如何都要敢于尝试,箫飒在心里默默倒念了三个数字,当数到一的时候,勇气又被源源不断抽走,他倒吸了几口凉气,又倒数了好几遍,幸好有一次他是真的准备好了。
打坐的样子被箫飒穷尽力气改变的时候,发出恍如变形金刚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多不胜数,既没有其他动静,也没有其他声响,听上去自觉奇怪,传遍全身是痛彻心扉,似是贸贸然连发的骨头机关响彻云霄,自此他的各个关节都传出剧痛。
走床上生不如死的翻滚了几遍,箫飒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平复心情回归镇静,丝毫不亚于刚经历了一场地震的大浩劫。
心似狂潮淹没城墙,骨关节的痛是连锁的,小到趾骨指骨脚踝,大到盆骨都有不同程度的痛透明化传来,不掺杂半点舒服的体会。
身体条件与凝态的癌症似的末期比,实在是天翻地覆的改观,身体也会排汗和发热了,就像跳过了凝态的阶段,直接回归到身体正常的体况。
骨头的在科学的原理上是可以解释的,既然这半个多月以来箫飒等同于脱胎换骨过了,骨头都愈合与生长本就保持了弯曲的形状,谁能确定他绷直的时候不会像骨头错位。
正常人一般保持一个动作过久,动动关节也是会响的,但并不是非常的痛,他是许久没动,必然会牵扯出隐藏其中的痛觉。
痛得牙齿都打牙花,箫飒仔细查看了全身还有哪一个角落没响过,找了一番,发现就十个刚才抓心挠肝的手指没响。
正合他意,他凶神恶煞,将十根骨关节一次掰响,十声关节脆响依次传播,酷似臭流氓在恐吓软弱无能的女子,过足了戏瘾。
经历过生死大关,箫飒自知凝态与炼化都已成功通过,这炼化太小意思了。
不过即使过得轻松,也万不能得意忘形,从来领悟的不过是生命的脆弱与珍贵,绝非可以耀武扬威去挥霍的。
能挥霍的都不是生命,能掠夺的也只是财富,而不是时间,那么以后对时间的概念也得背得滚瓜烂熟了。
箫飒从打开的窗户眺望出去,外面是无边无际的碧海蓝天,不胜枚举的白云,像鱼儿遨游在天际,天光中还有点柔和的光景,时间不久流动过晨曦。
正式告别死亡的箫飒来到窗前,仰望着高远而寂寥的天空,体温似乎在阳光的庇护下节节攀升。
一呼一吸间,他从未感受过空气有这样新鲜,像是过了双氧水的流水线,杀死了绝大多数的病菌和有害无益的物质,过滤出泉水一般的澄净无污染。
他展开双手伸懒腰,毫无压迫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半个月内就能完成炼化,他的体质也在中上游徘徊了。
有的人得花一个多月才能完成,他拔尖的成绩,足以验证他坚持不懈的付出,有了丰硕的回报,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日期悄悄溜走了多少天。
做了一套老年操,箫飒发觉身体的协调和稳固已经达到一个峰值,恰似有什么温软的物质融入血液中帮他熟络筋骨,不知疲乏,没有丝毫的疲倦,浑身充满了干劲,若是这个时候修炼,定然将收获空间上飞跃的进步与涉足。
“我靠。”他扭头的时候发现耳朵里有点痒,以为是死了大半月耳屎厚了不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动尾指去掏了掏后,竟然发现耳道外边居然被蜘蛛架好了网,一抓就抓住了一只蜘蛛。
箫飒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眼睛与蜘蛛好几对黑眼睛对视后,把这个邪恶的小虫子扔到地上一脚踩死,赶紧清除了黏糊糊的蜘蛛网,这是人生难得一见的奇耻大辱,急得他飙出了活过来后的第一句粗话。
大补天啊,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人家伤春悲秋了这么久的心情,非得逼人家新生第一口运气就说出那么该死的粗鲁的话,说出来这个笑话能名垂青史,后遗症是箫飒觉得自身的脑袋里也长了虫子,害怕身体终有一日会生锈。
人生难免出现不想予以置评的狗血,但狗血的不一致,也往往暗喻着百花齐放的深沉。
身上滑溜溜的,隔夜的饭发馊了似的,浓浓的酸臭发酵的味道十分不好闻,连自己都接受不了,更别说他人,还在和死去的蜘蛛恶语相向的箫飒,怨气撞铃地消化着满肚子的怨言怨语来到了浴室,喉咙十分干燥,咳一下都似乎要开裂了。
现在不能长时间泡水的限制已经解除,并不是注射催魂素之后就一直不能碰水泡澡,和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抉择一样,这得视情况而定。
如果自身条件和外加条件都合适或者说允许的条件下,水并不能阻碍人,并能在这方面给人推送定量的帮助。
不能浸水的原因一直都很明朗,那就是催魂素遇水会快速发展,导致人因承受不起这种疼痛而濒临性命攸关的绝境。
常常自信满满的箫飒,不相信他没实力问鼎澡池,他连回魂丹都没吃就成功熬过了凝态的枷锁,想必在催魂素消失之后泡会儿水没多大问题,为了洗澡顺利,他做好了万全之策。
屋内的浴室很迷你,被层层叠叠的屏风阻隔出狭小的别有洞天,相当于把地面挖出一个大号鱼缸的体积,贴上几块切合的大理石放上水就好了,作用和原理基本上等于省去了浴缸。
这个浴室的地理位置十分尴尬,面对南开的窗户,有风、阳光更是充足。
喝了几口水缓缓解除口腔的饥渴,把换洗的干净的衣服扔到池边,迫不及待想清洗走身上那股汗酸味的箫飒顾不得这么多了,把窗帘拉上,解了衣带褪下衣服裤子转身跳入了池水中。
没想到水冰凉凉的,从头到尾都适应不了这极冷的程度,脸扭曲成一张一纸诉状,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哆嗦,头皮炸裂咬紧牙关,倒是片刻就为他洗去了不少热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物物的交换中,箫飒渐渐适应了冷水的温度,不再像初入水冰冷刺骨时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谐,百炼能成钢,多待一段时间,水也将变得温热。
这种温热是人的精神上强加上去的,水的温度难以被人体微弱的温度改变,但是人却能适应严苛的环境。
所有征兆明里暗里的预示,人不能改造世界,却能改变自己,在世界面前遇到的伤害,切记不能贬低自己。
纵身入水之后,能更加轻易的查知自身显着、但入水前仅有极其微弱的变化,身体的变化不仅表现在内在,扎扎实实的肌肉,似乎比以前要有力和坚硬,身心的慵懒,像是连吃了一个月的名贵药材川穹和老母土鸡熬的鸡汤,只觉得眼前风光无限好。
而体内活化的筋络,在之前总有些是堵塞不通的化石的,它们就像是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对手怎样逼迫都人妖殊途宁死不降,但是现今却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并肩共同进退。
这是沐浴在冷水中的箫飒乐见其成的,夜凉如水,水中应享有月光蕴凉的属性,他不知有多久没能全身心的融入水中,以至于这会儿的冲泡,比以往一贯的浅浸都要深刻,即使是新生的骨头,在这儿寒凉之地的感化了,也常常让得箫飒体会到冰肌玉骨。
他想趁着这段难得的往好处转化的优良转机,加紧修炼名目尽可能多的坟术,并适时复习和巩固以前学到的本领,温故而知新,时常倒回过头去,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不让颈椎生锈。
但令人扼腕叹息的是,他一直腾不出时间来修补虚魂术方面的缺陷,虚魂术对于处于现阶段的他来说,还是种叫人恐惧的担忧。
本身就有一个魂魄的人,若是再为了产生新的魂魄,不停坚持并压制前者的存在,不能保证二者未来不会犯冲,所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恐怕也是同一个道理。
这样的隐忧,藏在箫飒的心里,就渐渐变成了不着调的忽视,如果要他放弃今日的成就,重新变为当初的平凡的他,那恐怕是不可能,也不可理喻不可逆的。
为了塑造出新的魂魄,他做了太多太多努力,忍受了太多太多的无情,所以要他收手放弃,那是一条绝对不可能有回路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