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处默,自己坐在那里一碗一碗的给自己灌酒。
牧尘并没有制止他。
反而也陪着程处默,一碗一碗的喝酒。
因为牧尘知道,此时的程处默,心里头藏着事。
若是不让他将这酒给喝够、喝痛快了。
他只怕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很多时候就是如此,无论大唐还是后世。
男人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多,平日里藏在内心,脸上嘻嘻哈哈看不出来。
只有在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劲的发作,才会吐出心中的苦水。
不出半个时辰,兄弟两个已经连续喝掉三坛酒。
直到这个时候,程处默看上去脸色发红,双眼迷离的模样。
“处默,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了吧?”牧尘也稍稍显得有些醉意。
“兄弟,我好生羡慕你呀……”程处默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有泪光闪动。
牧尘皱眉,说道:“羡慕我?你怕是喝多了吧?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区区一个小侯爷,在朝堂之上,不轻不重的,没有什么分量,还要为一大家子的生计而忙碌,若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全的下场,你竟然羡慕我?”
“呵呵,尸骨无存?那又如何?兄弟,男子汉大丈夫,立于这天地之间,就应该做些轰轰烈烈之事,要么战场杀敌,马革裹尸,要么朝堂立足,威震天下,然,你现在为家里忙碌奔波,有自己的事情可做,而我呢?却只能整日的混吃等死,在旁人眼中,我程处默……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胡作非为的二世子,纨绔子弟……”程处默苦笑着说道。
“那又如何?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身世?包括我,你有一个老爹,可以为你铺好路,做好一切,你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安排你爹给你安排的路去走,日后照样世袭个国公,何乐而不为?”牧尘说道。
“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个,不错,正如你说的这样,我有个好爹,有个好家事,就是因为如此,我只能混吃等死……在咱们大唐,长子不兴出征打仗,只要保护好自己,等着日后世袭便可…...然而,兄弟,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苦?就因为我是长子,就因为我要等着世袭,我就只能做一个纨绔,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子!”程处默带着哭腔的说道。
听见这话,牧尘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谁又知道咱这心里的苦?我是个男人,我程处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空有一腔报复,枉有这一身的本事,却无法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就只能在家里混吃等死,兄弟,你可知道,上次与你出征玉门关,抗击高昌,此乃是我最后一次出战?”程处默说道。
听见这话,牧尘也是微微一怔。
他现在才想起来,作为长子的程处默,正常是不允许随军出征的。
就因为他是长子,要世袭罔替,就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在外,有他爹程咬金给他拼下一片家业。
在内,又有其母,打点好家中各种繁琐的事情。
而他程处默,除了混吃等死,做一个人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外,还有什么作用?
直到这个时候,牧尘才真正的理解为什么,程处默会有如此的烦闷。
这要是换做自己,整日如此的话,不能完成自己心里的抱负还有理想,恐怕也得如程处默一般,被逼得发疯……
“这些话,你可曾找程伯父说过?”牧尘问道。
“说?哈哈哈,怎么不曾说过,就在今日,就在刚刚,老程下朝回来,我找他说过这些事,可当他听说我的理想和抱负时,他是什么反应?”程处默苦笑。
牧尘摇摇头,没有说话。
“老程他抬手就揍我,说什么放下那些所谓的理想和抱负,只要安心在府上,日后待老子死了,世袭国公就行了……”程处默苦笑。
当然,他说的这些话。
在别人眼里,也许只能认为程处默矫情。
明明有这么好的家世,竟然还要想着自己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
这不是吃饱撑着,没有事干吗?
不过若是当一个人,真如程处默这般。
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自己,却空有一腔的抱负,却无法得以施展的时候。
恐怕谁的内心,都会不痛快吧?
久而久之的,这也会形成一种心病,用后世话来说,这将会变成抑郁症……
牧尘笑着点点头:“兄弟知道你心里的苦处,可天下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是因为这个,而心里不快,可你又知道,别人却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又怎会知道,外面那些推着小车做苦力之人,其心里就没有理想,没有抱负?”
话音落,程处默皱着眉头看过来。
“所以说,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则不可为,程伯父不让你上战场,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保护?然而,你生活无忧,锦衣玉食,谁说就一定要混吃等死?在家中无所事事?人有多大的本事,就干多大的事,若是将你的本事和抱负,用在你该用,而且还可以用的地方,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牧尘说道。
“如今国家正处于危难,眼看着在过一两个月,恐就要迎来蝗灾,如今天下百姓,正在忙着应付蝗灾,而你当真可以,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且不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话音落,刚刚程处默眼中还略显茫然。
这会儿却变得,有些清澈几分。
“兄弟,你所说是何意?”程处默皱眉。
“很简单,做你能做的事情,在你身边发现一切事,这会改变你现在的想法!”牧尘笑着说道。
程处默低着头,微微皱着眉,沉思良久。
片刻以后,他这才说道:“兄弟,刚才听你说话,我就想揍你,不过现在……我似乎明白一点了!”
“明白就好,来,继续喝!”牧尘笑着说道。
就在他刚刚将酒碗,给端起来的时候。
程处默则摇摇头,皱着眉头问:“等等,方才你说,你心中也有些烦闷,现在我已经将话说出来,你是不是,也要说给我听听?”
听见这话,牧尘神情一动。
端着的酒碗,凝滞的半空中。
良久,他这才轻轻将其放在桌子上,苦笑着摇摇头:“当真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