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咱县尊老爷一意孤行,继续为那个毒妇翻案,就不只是招惹朝中大员的愤慨,更是让全天下的士子反感,到时候咱县尊老爷的前途尽毁,我上元县也失去了一个体恤民情的青天大老爷。”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小生不才,愿意承担欺负弱小的恶名,将这个糟老头子赶出上元县,让咱们大老爷脱离旋涡,明哲保身,若是大老爷怪罪下了,小生一力担之。”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别说围观的上元县百姓,就连袁老头子都被说的心生愧疚。
因为叶瑾被卷入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他来上元县告状导致的。
所以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有了离开上元县的想法兴。
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本来是有些同情袁老头子的,但是现在也都有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叶瑾对上元县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众人背后响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本官还得谢谢你了?!”
来人正是叶瑾。
本来正在激情演讲的这名牛高马大的生员立即闭上了嘴巴。。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上元县人士,这个生员太知道自家县尊老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对于百姓可以说如春风拂面一般,但是对于他这种乡绅子弟真算不得太好。
其他生员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
所有围观的百姓听到了叶瑾的声音,也立即为其让出了一条路,然后全部朝叶瑾躬身行礼。
叶瑾负手走进了人堆里。
先看了一眼已经老泪纵横的袁老头子,然后才将目光投向了这群县学生员。
每一个被他注视的生员都遍体生寒。
本来想辩解说自己之所以来驱赶这个袁老头子,也都是为了县尊大老爷。
但是被叶瑾这么看着,这些人想要辩驳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703叶瑾这才淡淡开口道,“袁秀英一案本不在本官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本官自然不能越俎代庖,向朝廷上书为其翻案,至于《上元周报》刊登的此案细节,也全都是事实。若是因为本官说了几句实话朝廷就容不下本官,那本官的这个七品芝麻官,不做也罢!!!”
“本官在读书的时候,曾听先生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米粟。若是你们担心本官因为讲了几句实话被朝廷罢官去职,无法再庇佑尔等,那将来若是尔等也遭遇了不平事,本官是不是也不能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呢!?”
话糙理不糙。
叶瑾并没有给这些围观的百姓说什么大道理,而是将自己的心里话用最朴实的言语给说了出来。
所以他的这番话才说完,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大爷站了出来,朝着叶瑾拱手道,“大老爷此言极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老爷并没有为袁秀英一案上书朝廷,是因为此案与上元县无关。但是大老爷也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也可以针对此案发表自己的意见,若是我们因为大老爷说了几句实话,就担心他会罢官去职,从而不再庇佑我等,我等是不是太自私了?!”
“大老爷乃是有目共睹的青天大老爷,若是大老爷对此案保持沉默,我等才会感到失望呢。”
“是啊,袁老头和袁秀英父女真的太可怜了。”
“那些老爷们为什么要对这个弱女子赶尽杀绝啊?!”
“大老爷身在朝堂不好上书为袁秀英说话,但是我们可以啊,我们联名上书朝廷,让圣上法外开恩,饶袁秀英等人一命如何!?”
“皇恩浩荡,圣上一定会答应的。”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本来刚才在这些生员的煽动之下就要将袁老头子赶出上元县了,现在居然变成要联名上书,请求朝廷赦免袁秀英等人。
见事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为首的那个生员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大老爷此言差矣…”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叶瑾已经很粗暴的挥了挥手,对他说道,“本官来此并不是和尔等辩论的,而是制止尔等欺辱弱小的,虽说教谕一职暂时空缺,让尔等生员有些放飞自我了,但是只要本官在职一天,就容不下尔等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为非作歹,礼房司吏何在?!”
王司吏赶紧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朝叶瑾拱手行礼道,“属下在,还请县尊老爷吩咐。”
“将今日闹事的生员名字记下,三日之后是八月初一,乃是本官宣讲圣谕的日子,尔等若是对本官有任何不满,三日之后宣讲圣谕之后,本官给你们一次说话的机会。”
叶瑾说完,这才将目光投向袁老头子和他的小孙子,柔声说道,“上元县并不是虎狼之地,容得下两个可怜人的,好生住下吧,若是你们爷孙出了任何事,呵呵,我上元县的名声就彻底毁掉了。”
袁老头子老泪纵横。
按着小孙子的头跪下之后,朝着叶瑾磕头道,“老汉叩谢大老爷隆恩。”
叶瑾随意的摆摆手,这才带着陈洲等县衙书吏和差役走出了人堆。
见叶瑾带人走了,那些县学生员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可不敢再找袁老头子的麻烦,互相对望了一眼,赶紧溜之大吉。
至于围观的百姓,有几个上前安慰了袁老头子几句,也各自散去。
李文忠和那个魁梧汉子也在人堆里。
看着叶瑾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文忠忍不住笑着道,“这小子果然有些手段,才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就在此地有如此威望,区区几句话就将不利的局面给扭转过来,甚至还得到了意外之喜。”
“若是上元县的百姓真的联名上书,甚至应天府的百姓也纷纷联名上书的话,圣上和太子殿下或许就会借坡下驴,免去了袁秀英等人的死罪,本来圣上和太子殿下就没有想要至一个弱女子于死地,只是受不了那些文官的呱噪而已。”
一旁的魁梧大汉则开口道,“老爷,咱还去不去县衙拜访了?!您中午就说要去了,但是去了工业园一逛就是一下午。”
“去个屁。”李文忠没好气道,“你没见到从下午开始,县衙附近身穿便装的锦衣卫就多了许多吗,陛下此时就在县衙后院呢,咱最近和他五行不合,见面就吵架,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拜访吧。”
魁梧大汉悚然一惊,“陛下来了?!”
“你以为呢。”李文忠一边说,一边就朝另一条街走去。
三日之后就是八月初一。
老朱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乞丐,一跃成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开创之君,自然是有其雄才伟略的。
所以老朱也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
他站在最高峰俯瞰全天下的人,觉得自己是最聪明、最伟岸、最有智慧的那一个。
所以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治国之策。
这一系列治国之策十分细致,甚至具体到了百姓的吃穿住用行方面。
还将百姓人为的分成农户、匠户、商户、军户等等。
在老朱看来,自己的治国之策这么细致,地方官完全用不着改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治国之策治~理天下就可以了。
如果自己驾崩了的话,自己的这些治国之策就变成了大明的祖训,任何一个后继之君都不能擅自改动。
老朱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能够永享荣华富贵,甚至连如何取名字都规定了。
为自己的24个儿子都设计了一套取名字的规则。
他的每一个子子孙孙们都必须要严格遵循他定下的取名规则,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需要按照辈分来取名,没有人可以例外。
比如说太子朱标这一脉,20个字的辈分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然后第三个字都必须是有五行的偏旁部首组成,比如朱标之子,朱允灼、朱允等都是允字辈,火字旁的。
那么朱雄英为什么不采用这种取名字的规则呢?!
是因为这一套取名字的规则是在朱英雄出生几年后才颁布执行的,所以朱英雄没有按照辈分来取名。
老朱连子孙后代怎么取名字都规定的这么死,更何况地方官府的治国之策了。
所以自从老朱登基5年后,也就是洪武五年起,朝廷就专门下诏书要求地方官府在每月朔望的时候,也就是初一、十五两日,知县、知府等地方长官都要亲率府县官吏,在衙门门口向百姓宣讲圣谕,使百姓可以时常聆听圣训、了解圣意,从而忠君爱国,深受教化。
这三天上元县表面上过得很太平。
因为有叶瑾亲自出面,所以上元县的百姓们不但不再为难袁老头,甚至对他还抱有同情。
当时有人就趁机说要联名上书为袁秀英求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但是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