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已经坐在床上了,笑着道,“我儿的房中人,岂能是身份低贱的奴婢?!而且咱真的很喜欢这个天性纯良的小丫头。”
百灵一头雾水,“娘您是要把婵儿妹妹许配给哪个亲王殿下吗?!但是您也知道叶县尊那个牛脾气,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啊。”
不过才问完这句话,她顿时悚然一惊,“您的意思是,叶县尊他!?”
马皇后这才微微笑道,“是啊,咱也觉得世事难料呢。”
“这怎么可能啊?!当年不是!?”百灵压低声音,接着问道,“难道是锦衣卫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此等大事锦衣卫必须十分谨慎才行,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但是咱有预感,他就是我的稚儿,不说他和兄长一模一样,性格也和陛下一样是一个牛脾气,就说咱第一次见到他,心里就有一种亲近感,所以不管他的身世如何,他都是我的稚儿。”马皇后语气坚定的说道,话语里透露出浓浓的不容置疑。
百灵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快魔障了。
但愿锦衣卫能传来好消息吧。
亥时三刻(晚上9点45分左右)。
热闹了一整天的上元县县城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
县城里一盏盏气死风灯也已经被打更人给点燃。
灯光影影倬倬,就跟九天之上的星辰一般璀璨。。
十多二十里外的秦淮河畔,却已经到了一天之中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了。
曲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游人如织,画舫如鱼。
不愧是天下首善之地的销金窟,就算是最近天气炎热,都抵挡不住人们寻欢作乐的心思。
上元县县衙后院。
叶瑾的书房里灯光明亮,把不大的书房照的跟白昼似的。
吱呀!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颗光头进了书房,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隐隐有些反光。
正在看闲书的叶瑾抬了抬眼皮,然后笑道,“大师今日都去哪儿了“五七七”,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你啊?!”
来人正是姚广孝。
姚广孝进了书房之后,也没有太拘束,而是就坐在叶瑾的旁边。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之后,才解释道,“既然当了大人的师爷,就要恪尽职守,对得起大人给的佣金才行。所以今天一整天贫僧都在公文房看公文,以期尽早熟悉上元县县衙的庶务,提早为大人解忧。”
叶瑾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真的?!本官还以为大师是去游山玩水,寻僧访友去了呢。”
姚广孝摇摇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贫僧岂是那种惫懒之人?!”
“哦,好吧,那确实是本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叶瑾笑道,“不过今天县衙的访客可不是普通人,大师心中自有沟壑,为何不来与此人攀谈一二,或许会有不同的机缘呢?!”
姚广孝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大人为何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
“此人的身份尊贵,他进了你的这个小院之后就自成一方天地,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这个小院子啊?!”
“啊?”
叶瑾有些惊讶。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还以为是姚广孝担心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被老朱发现,所以不敢见老朱呢。
本来想嘲讽这个秃驴和尚一番,让他该找谁找谁去。
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缘故。
也对!
老朱贵为一国之君,虽然他来上元县是微服私访,但是安保方面自然马虎不得,估计整个上元县县城都被锦衣卫密探给塞满了。
姚广孝只是叶瑾刚刚聘请的幕僚,怎么可能有机会进后院?!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面圣的吗!?
“那此时院子里还有两位贵人呢,大师为何又能进来了呢?!”叶瑾又问道。
马皇后和朱雄英的身份也十分尊贵,按理说姚广孝是没有资格接近上元县县衙的啊,
“夫人乃是笃信佛祖之人,对贫僧这种化外之人自然不会那么排斥,小公子是在此处常住,若是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的话,那么和在应天府又有什么区别?!”姚广孝含糊其辞。
不过叶瑾却是听懂了。
就是马皇后乃是信奉佛祖的人,所以对和尚没有什么戒备,姚广孝又是叶瑾聘用的幕僚,自然可以出入后院。
至于小胖墩。
他每天接触的陌生人多了去了。
所以根本没办法让他隔绝所有陌生人和他接触。
“那大师这么晚了,来找本官又所为何事啊?!”叶瑾又问道。
姚广孝将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之后,才问道,“贫僧今日收留了那对爷孙,是打算替凶犯上书鸣冤吗?!”
叶瑾摇了摇头,“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证据确凿,所以此案的嫌犯依然罪无可赦,本官怎么会替嫌犯鸣冤!?只是觉得这对爷孙可怜罢了,而且人家硬气的很,也没有接受本官的施舍,不是吗?!”
“人家要的也不是本官鸣冤昭雪,只是想让本官想法子让让他们见一见嫌犯,以全人伦,这种小小的要求本官如何拒绝得了的?!”
姚广孝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但是贫僧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哦?!”叶瑾朝姚广孝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姚广孝整理了思绪之后,这才继续开口道,“这对爷孙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需要去松江府本地官府求情,当地官府也会想办法让他们见一见的。但是这对爷孙徒步走了十多二十天,走了好几百里地才来到上元县,就为了让大人帮忙上书朝廷,求朝廷宽恕一二,成全人伦。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松江府本地官府,乃至刑部都十分冷血的拒绝了袁老头的请求,袁老头这才来上元县县衙找到大人。”
“若是袁秀英犯下了什么罪无可赦的大罪,官府拒绝父女相见也情有可原,但是偏偏此案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老百姓是普遍同情这些凶犯的,所以官府让袁老头见见自家的女儿怎么了?!”
“但是偏偏就给拒绝了,这就是贫僧所说的蹊跷之处…”
叶瑾微微蹙起了眉头.…
今天他的心思一直都在马皇后的身上,担心马皇后的身子骨出现问题,所以也没有花心思考虑这个案子。
现在被姚广孝一提醒,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啊。
袁老头的要求真的不过分,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速死,不再饱受折磨,然后死的时候体面一些,留着清白之身,在临死之前能够再见上一面。
这些要求真的都不过分。
但是为什么他屡次碰壁,只能带着自己年幼的孙儿徒步了好几百里来到了上元县求见叶瑾。
难道是因为各地官府的官老爷们,因为嫌犯袁秀英杀害的也是官员,所以生出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应该是这样吧。
所以叶瑾把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姚广孝摇头道,“贫僧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大师有何高见?!”叶瑾问道。
姚广孝摇摇头道,“现在能掌握的情报太少了,所以贫僧也不知道那些官员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但是读书人杀人从来都不会用刀子,而是用手里的笔,而大人为朝廷谏言的商税改革又触犯到了这些人的利益,所以大人在江南士林中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江南士林早就盘算着如何针对大人了。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贫僧觉得此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0.6大师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冲本官来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人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问题的。”
“那本官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坐视不管了吗?!”
“若是依贫僧之见,自然得坐视不管,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对方就拿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听了姚广孝的话,叶瑾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认道,“这件事本官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若是因为此事让人找到了攻击本官的把柄,本官难道就不会反击吗?!读书人杀人用笔不用刀是吧?!本官大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喷人谁
不会啊。”
姚广孝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好像叶瑾有这样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换句话说。
如果叶瑾没有这个反应,那么他就不是叶瑾了。
短短8个月的时间就在偌大的应天府闯出了一个叶青天’的名声,叶瑾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急公好义、明察秋毫吗?,
所以当袁老头进了上元县县衙,那么这件事叶瑾就帮定了。
想到这,姚广孝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空有一副好心肠是当不了一个好官,更当不了一个出色的统治者的。
因为世间多恶事。
想要在这个混浊的俗世间做出一番成就的话,就必须脸厚心黑,心狠手辣。
就比如说当今圣上朱元璋。
为了废掉已经适用了一千多年的丞相制度,竟12然硬生生的忍耐了胡惟庸胡作为非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