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我这是……礼貌。”
有黑暗做掩护,戚淮州都看不到初姒撒谎的表情,“我们还没有结婚,这么做,不合适。”
戚淮州像是信了她的话,没有再追问了:“睡吧。”
初姒闭上眼睛,无声地将他抱得更紧,她今晚想了太多,患得患失,就想回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抱着他也好。
她努力将崩得七零八碎的心态调整回来,嗅着他身上很淡很淡的松针气味,思绪还很杂,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然后第二天就睡过头了。
她睁开眼已经九点多了。
初姒压根没听见闹钟响,不知道是自己睡得太熟没听见,还是戚淮州没定闹钟,他已经不在房间,初姒懊恼地抓抓头发,连忙打开门,往楼梯的方向张望。
没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想趁着没人跑回自己的房间,结果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两声等候已久的“咳咳”。
初姒身体一僵,慢慢转身。
戚老爷子和陈叔两个人站在那里。
“……”初姒给了他一个不失礼貌的假笑,“爷爷,早上好。我、我是来叫戚淮州起床的。”
戚老爷子说:“淮州刚被我叫去书房找几本书。”
“这样啊,难怪没看到他在房间。”初姒一边说一边往后挪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陪您吃早餐。”
溜了溜了。
戚老爷子冷哼:“你信她的话吗?”
陈叔笑着点头:“信。”
“信个头!”戚老爷子好气又好笑,这些年轻人,真是!
陈叔道:“对了,袁夫人已经来了,在楼下。”
戚老爷子笑意收起:“你再去拿一份早餐来。”
初姒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
老宅的佣人很周到,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夜,但睡衣和外衣她们都准备了好几套,尺寸都合适她,款式也不一样,供她挑选。
初姒下楼,走到楼梯的转角处,便被戚老爷子喊住,他身后跟着的陈叔手里端着托盘,放着米粥,豆浆,牛奶和荷包蛋。
戚老爷子威严道:“你就站在这里吃吧。”
啊?
“为什么?”
“早上起得比我还晚,你觉得合适吗?这是晚辈该有的样子吗?不该罚吗?”戚老爷子示意陈叔将托盘给她。
“……”初姒到底是没忍住问,“爷爷,您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标准的恶婆婆做派。
戚老爷子瞪她:“再胡说就别吃了,在这里罚站,不怕告诉你,淮州被我支开了,他不能来帮你了。”
“……”初姒还能说什么呢。
“我吃。”
戚老爷子带着陈叔下楼,初姒将托盘放在楼梯台阶上,靠着墙,给她的秘书发信息。
之前秘书在港城住院,说回京城后要找寺庙拜拜神,驱驱邪,初姒问她有没有觉得厉害的法师介绍给她?
她怀疑戚老爷子中邪了。
就算不想让她进戚家的门,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啊,这么为难她,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做派,太蹊跷古怪。
秘书很快回复:“有有有!我推名片给你!这位是得道高僧!特别厉害!”
她长篇大论地夸这个法师,初姒听见楼下客厅有说话声,随手点了秘书推来的名片添加,注意力则在楼下。
“夫人好早啊。”戚老爷子的声音。
“这不是想着,您午后要休息,下午又可能要外出,应该只有早上比较有时间,这就来打扰了。”回他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初姒往楼下看,那女人五十岁上下,保养得当,穿着端庄,不知道是哪家贵妇?
戚老爷子微笑:“那夫人吃过早餐了吗?还没有的话,不妨一起吃点。”
“吃了吃了,您慢用。”
戚老爷子坐在餐桌前:“我等会儿是还有点事儿要办,没办法招待夫人。”
贵妇很识趣:“那我也不好耽误您时间,我就直说了。戚董事长和戚夫人在国外,家里的事,都是您说了算,包括几个孙子的婚事。”
初姒听到这里就感觉不妙了。
“婚事?夫人是来说媒的。”戚老爷子笑问,“不知道夫人看上我哪个孙子了?”
初姒的预感应验,贵妇果然道:“长幼有序,当然是淮州。淮州还没有结婚吧?”
戚老爷子慢条斯理:“虽然还没有,但夫人应该知道,淮州早就跟谢家定了婚。”
“我知道戚谢有婚约,但谢家女儿不是都出事了吗?长女入狱,养女又和家里断绝了关系,都不能算谢家人了,这桩婚约理所当然取消了。”
戚老爷子只是一笑。
贵妇以为有戏,积极道:“您也见过我女儿若琳吧?她和淮州是高中同学,一直喜欢淮州,只是以前淮州有婚约才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有堂堂正正的机会了,我们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戚老爷子不置可否:“淮州大了,又执掌戚氏,他的主,我做不了。”
贵妇穷追不舍:“我们袁家和戚家也一直有商业往来,结成亲家后,关系更加紧密,您跟淮州说说,淮州一定会答应,他总不可能还要娶谢初姒吧?那不是让人笑话?”
“……”
初姒忽然明白,戚老爷子找理由让她在这里罚站的原因了。
就是想让她亲耳听到这些话吧?
戚谢婚约还没有正式解除,就有人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当没听见,忍了算了?
下楼对峙,大闹一场?
理智告诉初姒,应该选择前者。
但她选择不理智,爽了再说:)。
“夫人这话说的,好像很了解戚淮州的样子,一定会答应?我怎么觉得不一定呢?”初姒直接下楼。
戚老爷子和贵妇都看向她。
“戚淮州就算想商业联姻,也不会饥不择食到选袁若琳这种,小学到大学,全是靠钱砸才能上,从来没有一次考试上过50分……哦,是所有科目加起来都没有50分。”
初姒微笑,“在键盘上撒把米,鸡随便啄几下都能考得比她好,如此智商堪忧的人做妻子,那才叫人笑话。”
贵妇猛地站起来,气急:“谢初姒,你!”
“夫人刚才不是说,我已经跟谢家翻脸,不算谢家的女儿了吗?麻烦喊我就不要再加个‘谢’字了。”初姒今天穿的衣服颜色很温柔,但再温柔也压不住她张扬桀骜的眉眼。
贵妇冷笑:“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叫嚣?!”
戚老爷子皱眉:“夫人,你失言了。”
贵妇一愣,意识到“野种”两个字太不堪入耳,不符合她优雅的形象,怕戚老爷子觉得她粗俗,连忙却解释,初姒就道:“爷爷,这也不能怪远夫人。”
“她女儿18岁刚拿了驾照,开车上路,就把人撞成残疾,为了逃避责任,把事故推卸给路灯不够亮,路不够平,刹车不够灵,以及受害者自己闯红绿灯,最后赔了受害者一大笔钱,这事才算过去。”
“夫人平时就是这么教导自己女儿,您还能奢望她自己有什么教养?”
贵妇火冒三丈,偏偏无法反驳,手指着她:“你……你!”
“爷爷说了,他等会儿还有事,夫人,不送了。”初姒给了佣人一个眼神,佣人立刻上前,将贵妇请走。
初姒神清气爽——舒服!
从昨晚,不,是从她身世曝光开始,她就对那些难听的话,一忍再忍,总觉得自己现在没资格跟他们争。
现在她想通了。
就算她不是谢家千金,也没有人有资格践踏她,她高学历高颜值聪明能干,几个人比得上她?她需要自卑个什么劲儿?
更何况她还有戚淮州的偏爱,有沈子深裴知两个哥哥,有王袅袅这个姐妹,以及于尧林骁王遇初这些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在意的人都不在意她的身份,她又为什么要因为不在意的人自我贬低?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风格!
她就应该张扬就应该骄纵就应该做京城最明艳的玫瑰!
初姒呼出口气,堵在心口这么多天的郁结,彻底解开。
她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戚老爷子。
戚老爷子轻咳了咳:“不是让你罚站吗?你怎么还把我的客人赶走了?”
“爷爷,戏演够了吗?”初姒慢悠悠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继续微笑。
“什么演戏?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初姒刚刚已经看穿他了:“爷爷,我也算是在您膝下长大的,您根本不是那种说变脸就变脸的人。”
昨晚故意怪她迟到,还做了一桌她不吃的辣菜,看起来是在刁难她,但如果真的是刁难,就不会再额外熬一锅粥,他是知道她刚做完小肠手术,只能吃一些流食吧?
还有罚站,罚站还特意给她送了一份早餐,生怕她饿着,明明就还是很疼她,装什么“恶婆婆”呢?
戚老爷子跟她对视,初姒纹丝不动。
三五分钟后。
戚老爷子败下阵来,他哑然失笑:“淮州说我骗不了你,我还不信,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怎么会骗不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没想到啊,还是他了解你呀。”
哦。
这么说,戚淮州也知道老爷子是在故意为难她。
初姒面无表情:“你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