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忽然而至的大雨下了一整夜。
闻书砚一早推开卧房阳台的门,凭栏望下,宅院里的溪流在木桥下欢跃而过,溪边石头被水花儿激得湿透。
湖心的水已经呈灰蒙蒙的绿色,不远处的宽大珲河里水色更深。
在杯子与勺子的清脆碰撞声中,沈知蒽在被子里动了动身子。
闻书砚又给她冲碳酸钙了。
男人手里还在搅拌,腰上忽然缠上一双细白的手臂,脊背随之传来熟悉的暖软。
“阳台有风,回去,老婆。”
闻书砚转头对后背的人说,嗓音里还有刚睡醒的沉懒。
手却空出来一只覆在沈知蒽手上,轻轻摩挲起来。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这都马上夏天了——”
这话刚说完,沈知蒽就打了个喷嚏,连带着闻书砚的身体都跟着轻微一颤。
“我说什么来着。”
闻书砚立刻解开腰上的手,一手持杯,一手揽着沈知蒽肩膀往卧房里走。
“你这身体从怀孕就不太好,幸好没赶上最冷的时候,不然不知道多少场感冒等着你。”
一个喷嚏而已,沈知蒽不以为然。
还开玩笑说:“没准下次怀孕就赶在数九隆冬了。”
闻书砚看着臂弯里的人哼笑一声,“没脸是吧,还生,谁的腿翻来覆去抽筋,疼得哭鼻子,嗯?”
沈知蒽被闻书砚按到床边坐下,一杯冲好的钙也随之递到眼前。
“就生这一个,等我们老了,家里不至于太冷清就好。”闻书砚说。
沈知蒽接过杯子,“万一是女儿,将来人家要出嫁的,哪有时间天天回来。”
忽然提这么远的事,沈知蒽心底泛起淡淡感伤。
闻书砚也没好哪去,脸色明显沉落下去,“那不行,将来要么女婿上门,不上门,最远——也不能出了雅颂湾。”
沈知蒽忽然被他逗笑,“我以为最远能远哪去,结果使个大劲,还没出雅颂湾。”
闻书砚在沈知蒽身边坐下,双手交叉,臂肘搭在一双敞开的膝盖上,脸色很是认真。
“当初雅颂湾开盘时,我就应该把全盘都买下来。”
沈知蒽看闻书砚一眼,“那我真得给你生一个连了。”
杯子里的钙温度正好,沈知蒽仰起脖颈,一饮而下。
这时她才发觉,昨晚才抽完筋,今早小腿竟然不怎么疼了。
-
闻书砚送沈知蒽到医院时,下车走出不远,便看见李晓禾从大门那边走进来。
李晓禾也一眼看见了那对耀眼的男女。
“早,晓禾。”沈知蒽同她打招呼。
“早——”李晓禾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移到闻书砚身上,目光半闪躲地在他某处定格了两秒。
沈知蒽瞧李晓禾探秘的样子,佯装清了清嗓子。
李晓禾闻声便赶快移开视线,回沈知蒽一个纯属好奇而不失礼貌的笑。
昨天下午和患者家属吵完架,李晓禾疯了一样,围着沈知蒽发问。
“真的吗,你老公一个有那个患者三个大?”
“虽然那个患者是一般大小,但是放大三倍,大也太雄伟,太逆天了吧!”
“那你第一次肯定很艰难吧?”
“疼死了吧?那现在适应了吗?”
“……”
“晓禾,你要不要找个男朋友?亲身感受才最真实。”
“哎呀,你也知道我是颜控嘛,可是我看上的,又看不上我,再说就算找了,也不一定是大的。”
-
闻书砚一秒间就捕捉到了李晓禾猎奇的目光。
看什么呢,往那看——不太礼貌吧?
闻书砚甚至低头检查了一下裤子,完好规整,一丝不苟,拉链好好的,没有任何差错……
这时,沈知蒽松开闻书砚的胳膊,同他说:“我走了老公,一会儿打卡来不及了。”
闻书砚轻点一下头,“去吧,慢点,别着急。”
沈知蒽又去把挽李晓禾给挽走。
可是,将要上电梯时,李晓禾不见了。
沈知蒽被人群拥进电梯里,看来寻去也没瞧见李晓禾的身影。
直到准备查房时,她才出现。
一夜过去,沈知蒽本以为,昨天被患者家属破口大骂的风波已经过去。
可是,查到1106间病房时,那个家属直接胳膊一横,把沈知蒽拦在门外。
“你就不要进来了,我老公经不起你勾引。”
家属一脸横肉,话里全是讥讽。
白色口罩往上,一双漂亮眼眸十分清冷,“让开,请您别影响我正常工作。”沈知蒽回她。
这时,患者家属忽然提高嗓门:“你敢进,我一会儿还去投诉你!”
“怎么着,勾引男人没够吗?插个尿管子都能让你插出花样来!军区医院怎么什么人都招啊!”
病房里,主任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晓禾站在沈知蒽身边,生怕那家属再对她动手。
一时间,走廊里来往的人都向这边看来。
不免有的人眼神充满鄙视,就像沈知蒽真做了什么一样。
沈知蒽冷冷看那家属一眼,所有反抗的话生生咽进肚子里,把手里的记录本交给李晓禾。
自己则走向下一间1107病房,默默等在门口。
见过无理取闹的,没见过这么蛮横无理,胡搅蛮缠的。
昨天闻书砚还说今天跟她一起上楼,幸好他把这茬忘了。
要不他也得跟着生气。
而且闻书砚身高腿长的,脸色一沉,往人面前一站……
找老公来打抱不平,主任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这边病房查完,沈知蒽随着医护们进入了1107病房。
李晓禾像知道什么一样,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一道劲拔的高大身影,背对走廊尽头倾泻进来的日光,阔步走进1106。
虽然间隔一间病房的距离,但是一早在楼下等电梯时,闻书砚站在医院门口,朝李晓禾勾了下手指的景象还近在眼前。
仿佛空气里还留有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淡香。
好羡慕沈知蒽有这么好的老公。
闻书砚刚踏进1106,手腕上的表盘迎着窗口,折射出的刺眼光线,恰好晃了患者家属的眼睛。
那女人眯了下眼睛,才看清病房里走进来一个极致英俊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个高腿长,身穿黑色丝质衬衫,黑色宽松西裤,连腕表都是黑的。
皮肤偏白,但脸色很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眼底尽是悠悠寒凉,叫人看一眼就脊背发冷。
闻书砚边走边慢条斯理地一圈圈挽起衬衫衣袖。
眼看黑色男人朝病床而来,患者家属从椅子上站起身。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