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红旗L5是陆匀骁他爸的,这车不仅限量,还要对购车人进行重重审核,包括高于常人的年收入,还有与政治相关的重重审验。
陆匀骁才懒得搞那些,虽然红旗L5是劳斯莱斯见了都要叫大哥的车,但是他只能叫爸爸。
他要是搞一辆,他爸不得打断他骨头。
所以,西沫并不认得这辆车,她由司小郁领着坐上车之后才认出主驾的人。
一时间,陆匀骁和西沫两个人的视线在车内后视镜里汇聚,短暂的一眼,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司小郁已经随着西沫,改坐到了后座。
不会儿,她问道:“西沫,你上次说劝你妈妈和继父离婚,摆脱他的掌控,她同意了,得快开庭了吧?”
西沫在她旁边点点头,“嗯,年后开庭,但是他今早对我妈动了手,我要赶快回家一趟。”
陆匀骁不知道司小郁和西沫是怎么认识的,对于西沫,他不知道的事,司小郁竟然全都知道。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开车,把车开到长途客运站,送走西沫,对司小郁坦白从宽。
然而,真正的炸弹要在下一刻才爆裂。
西沫电话在包里响起来,她拿出来立刻点了接听,“你还要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再敢碰我妈一指头,我回去就拿刀杀了你。”
威胁满满的话,从西沫白得只剩一丝粉的唇里说出,都添了几丝无力的柔弱,甚至像开玩笑。
继父在电话那端笑得猖狂,“杀我?你一个杀过自己孩子的人,还想杀自己的父亲 ?你上瘾啦?”
车子里很安静,但是西沫继父酒后的嘶吼声很大,一字一句从听筒里溢出来。
所以,电话里的内容,一旁的司小郁能听见,驾驶位的陆匀骁即使漏掉几个字,但也能听个大概。
西沫不知道继父从哪得知了这件事,但是她不想让司小郁为此多疑和伤心。
所以,西沫不去看陆匀骁,也不去看司小郁,“你不是我父亲,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信口开河!”
前面的路是左转,陆匀骁本该打左转向灯,然而雨刷器却被开启,滑稽地左右扫过挡风玻璃。
这是一个多年驾驶员该有的错误么?陆匀骁该有多慌?
司小郁看着陆匀骁故作从容地关了雨刷器,瞬间明白了什么。
西沫电话里,“你妈上次给你打电话,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说你这辈子都不找了,因为你——”
西沫立刻去点挂断键,但是妈妈的声音先她一步在手机里传出。
她嘶哑着嗓子说:“沫沫,你不要回来了,这些年是妈妈对不起你,他要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沫沫,答应妈妈,以后你要好好过。”
西沫无法想象妈妈对继父做了什么,竟然可以预判他的寿命,结果只有一种,就是继父的生命已经掌控在妈妈手里。
两串眼泪砸下来,西沫着急地哭着说:“不要,妈妈,你别冲动,法律可以保护我们,极端手段只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县城边的平房里,西沫继父看着自己早晨喝剩的空酒瓶,还有吃干净的菜盘。
才猩红着眼反应过来,今早的饭菜和酒好像都是苦的,他以为是酒喝多了,啤酒本身就带点苦味。
西沫握着电话不敢挂断,一直喊妈妈回答她,让妈妈先保护好自己,她叫只有几户之远的小姨先过去。
电话里陷入一片叫喊和混杂。
“好啊,你要毒死我,要死一起死啊!”是继父的声音。
“沫沫,你给家里的钱,妈妈偷偷存了30万,年前妈妈去看你时,把银行卡藏在了你衣柜里,一个棕色的皮包——”
西沫妈妈话没说完,却传来喉咙被捏紧的,即将窒息的声音。
那种咕噜咕噜的断哑声,西沫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一刻,西沫觉得,天塌了。
她挂断电话去找小姨的手机号,眼泪一次次将视线糊住,手也抖得不像话。
一旁的司小郁赶快去给沈知蒽打了通电话,好在是接通了,她只要一进手术室就找不到人。
“蒽蒽,误服了大量药物的情况下,有什么办法能快速阻断药物被吸收进体内?”
沈知蒽听得出司小郁的声音很急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直接回答她:“先打120,如果服药时间不长,现在立刻进行催吐,把胃里吐空,催吐是医生来之前最有效的阻断方法。”
“好好,蒽蒽,先挂了。”
陆匀骁的车速明显越来越快,情分一场,即使已经结束,已经不再联络,性命大事前,也许该帮她一次。
司小郁在车内后视镜里对上陆匀骁的眼睛。
他也正看向司小郁,眼里有小心翼翼的征求,没有情爱的牵扯,是生死攸关面前的处事不惊。
“调头,上最近的高速,去西沫家。”司小郁忍下西沫有过孩子的酸楚说道。
她明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发生过,但是孩子的事,她接受不了。
“好。”
陆匀骁望着司小郁的眼睛,还要张口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一个字,现在不是时宜。
他的余生,除了司小郁,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如果有,他将活不过三十岁,以后如果有,他将五脏俱碎,筋骨无存,陆匀骁在心里暗暗发下毒誓。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极速调头,向最近的高速口驶去。
西沫小姨的电话已经打通,西沫声音抖得听不出个数。
是司小郁干脆夺过电话,和小姨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并叮嘱她一定要给西沫继父催吐。
电话挂断后,西沫抱忽地住了司小郁,在她肩头痛哭,“怎么办啊司司,我可能——可能要没有妈妈了。”
“没有她,这个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司小郁喉头酸涩,她拍了拍西沫的薄瘦脊背,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说着话,司小郁的眼泪也流出来,是为了西沫,也许也是为了她自己。
车子很快通过Etc入口,后面两个女人抱着哭成一团,陆匀骁在前面加大油门,稳住方向盘。
他时不时瞟一眼车内后视镜,最后轻咳一声说:“那个,你俩先停一停好么,好像,谁来电话了吧?”
两个女人赶快止住哭声去摸电话,是西沫的。
——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下去高速,直接开去了县城医院。
西沫妈妈和继父统统被送进医院,继父那边没什么亲属,西沫这边的亲属到了不少。
幽静的医院长廊里,司小郁的大衣下是旗袍,旗袍下是光着的腿,高跟鞋也是单薄的。
县城的气温远比奉城市内要低上快10摄氏度,陆匀骁脱下大衣围在司小郁的腰上,暖住她衣衫薄弱的双腿。
他抬眸对司小郁说:“我们回家吧,这里,我们只能帮到这,其他交给医生和警方,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用餐。”
司小郁抬手搭上陆匀骁的臂弯,望着他,张了张口,精美的高跟鞋不再持重,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全身像靠近暖炉一样豁然温热,然而下一秒,整个人飘忽忽,像神仙一样轻盈,却又转瞬向地面栽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