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派来的人离去后,热闹的氛围却丝毫未减,李丰家族的人以及同乡依旧围聚在四周。
李丰的父母站在门口,眼中还噙着激动的泪花,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和众人拉扯着家常。
他们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笼罩,勾勒出一幅质朴又温馨的画面,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苦尽甘来的欣慰。
看到李丰应酬完毕,他的老父亲脚步匆匆,带着几分急切又有一丝拘谨,赶忙迎了上去。
老人家的目光在曾经无比熟悉的儿子身上来回打量,又缓缓移到儿子手中那金光闪闪的托盘上,托盘里,官印信印散发着冷硬的光泽,幕僚次长的官袍平整地叠放着,金丝绣边在余晖下熠熠生辉。
就在这一瞬间,老人家像是被什么击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在衣角擦拭,随后哆哆嗦嗦地作势要行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李丰吓坏了,他眼眶一热,双膝一软就要跪在地上,慌乱地说道:“爹,您这是做什么!”
李丰的老父亲赶忙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他,声音微微颤抖,却又透着一股执拗:“儿啊,今天这是公家的事,咱得先论官民,再谈父子,这官场的礼,可不能废呀。”
李丰听着父亲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动又无奈,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爹,在家里哪能这样,传出去让人笑话。”可父亲却只是固执地摇头。
旁边的家族亲眷们以及同乡们,目睹这一幕,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曾经那个在这片土地上穷困潦倒的李家大郎,已然成为过去式,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堂堂幽州刺史府的幕僚次长——李丰李大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敬畏与讨好,紧接着,纷纷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嘴里还念叨着:“李大人!”“李次长!”此起彼伏的称呼,像潮水一般涌来 。
李丰站在这浪潮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如梦似幻。往昔那些被人轻视、生活窘迫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如今,身份的巨变让所有人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日头渐渐西斜,暖橙色的余晖轻柔地洒落在李丰家的小院,给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可热闹的氛围丝毫未减,反倒愈发浓烈。那些平日里对李丰一家满脸不屑、避之不及的亲戚们,此刻像是得到了某种神秘召唤,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二婶儿,你瞅瞅,这是咱刚杀的大肥鸡,可鲜溜儿了,赶紧给李大人送去!”李丰的远房表叔扯着大嗓门,怀里抱着一只还扑腾着翅膀的肥鸡,满脸堆笑,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那谄媚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嘴里还嘟囔着,“李大人如今可出息了,咱可得好好巴结巴结。”
说话间,又有几个亲戚抬着一筐筐的肉和米走进来。“这米可是咱自家种的,可香了,给李大人尝尝。”一个婶子满脸讨好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眼睛紧紧盯着李丰父母,生怕错过他们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李丰的父母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场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慰,更多的是对世态炎凉的感慨。李丰的母亲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堵在了嗓子眼。
“他婶儿啊,咱可得把这酒宴办得热热闹闹的,让李大人高兴高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把一块大案板“哐当”一声放在院子中间,“我这就把这鸡给收拾了。”说罢,他操起菜刀,动作娴熟地开始杀鸡,鸡血溅落在地上,仿佛也溅起了众人心中的热情。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摆满了各种食材,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该做些什么菜。“我看啊,必须得做个红烧肉,李大人肯定爱吃。”“对对对,再炖个鱼汤,鲜得很。”大家七嘴八舌,忙得不亦乐乎,那热情劲儿就好像这酒宴是他们自家的大喜事一样。
李丰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平日里对自己一家冷嘲热讽的亲戚们,心中满是感慨。曾经,他们对自己家的困境视而不见,甚至还在背后说三道四,可如今,仅仅因为自己有了点权势,就都变得如此热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暗暗感叹,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竟如此现实。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院子里的树枝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荒诞又热闹的场景发出感慨。天边的晚霞愈发绚烂,将整个院子都映照得红彤彤的,与这热闹的场景相互映衬,显得更加夺目 。
“李大人,您看这菜还合不合您口味?”一个亲戚小心翼翼地凑到李丰跟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李丰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太客气了。”可他心里清楚,这些热情背后,更多的是对权势的追逐。
庭院里灯火通明,火红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把喜庆的光晕播撒在每一个角落。酒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香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与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丰端坐在主位上,身边围满了前来敬酒的亲戚和同乡。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双手捧着酒杯,几乎是弯下了九十度的腰,恭敬地说道:“李大人呐,您如今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啊!这杯酒,我敬您,祝您往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亮了亮杯底,示意自己的诚意。
紧接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挤到前面,手里拿着精致的酒壶,一边给李丰斟酒,一边娇声说道:“李大人,您小时候我就看出您不是一般人,瞧瞧,现在果真出人头地了。这壶酒可是我特意准备的,您尝尝,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呢!”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李丰的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说着恭维话,还有人凑到李丰身边,嘘寒问暖:“李大人,最近忙不忙啊?可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咱们一定照办!”“是啊是啊,李大人要是有啥跑腿的活儿,可别忘了咱!”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就像一首嘈杂的交响曲。
李丰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人,一一举杯相敬。但在他眼眸深处,却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他的目光扫过这些曾经对自己一家冷嘲热讽、避之不及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他回想起那些艰难的日子里,这些人对他们家的困苦熟视无睹,甚至在背后指指点点,如今却因为自己的权势,一个个都变得如此热情和谄媚。
微风拂过,庭院里的桂花树沙沙作响,散发出淡雅的香气,可这香气却无法驱散李丰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在这片喧闹声中,李丰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些人的距离,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身份差距,而是内心世界的天壤之别。他举起酒杯,又一次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内心却在思索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李丰似笑非笑的脸色之中,这些人好像要说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