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和依旧没接谢景云的糖糕,可他分明动容了。
“哥哥,我知道我的私心令漠北王室蒙羞了,我会亲自去向父王请罪,会前往祈安寺为国祈福,哪怕终生青灯古佛相伴,我绝无半句怨言。
可我现在还不能和离,云淑公主不能做书塾的女先生,可叶夫人可以。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若走了,这里的许许多多个小年便都没机会再读书了。”
谢景和抬头看了一眼小年离开的方向,他这才看到,这条街上有着与平凉截然不同的感觉,这里才是真正的烟火人间。
宋清瑶走过去接过了谢景云手里的糖糕,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谢景和什么话都没说,自己转身上了马车。
宋清瑶对着谢景云笑了笑。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景云,照顾好自己。”
谢景云一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一滴眼泪霎时滴落,她回头看了一眼叶府的牌匾,再次走进了这个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地方。
马车上,谢景和一直垂着眸子不说话。宋清瑶捏了捏手里的糖糕,笑着对他说:“真的很好吃,尝一尝嘛。”
谢景和看了看宋清瑶手里的糖糕,拿过来放在了手里。
“我们未曾经历过她的生活,她不愿意离开这里,这其中一定有着值得她回忆的瞬间,是我们所不了解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未必想不清楚,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谢景和叹了一口气,依旧有些生气的说:“堂堂帝姬,被别人侮辱至此。”
宋清瑶笑了笑,继续安慰谢景和。
“她可是帝姬,有父王母后,还有哥哥给她撑腰,叶文君不过是一介孤女,她受不了欺负,除非是心里的痛,可你看她现在,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任性,不会再执着于自己的私心,不见得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坏事。”
“我小的时候被父王扔到军队历练,她却可以留在宫中承欢膝下,我从未因此而怪过她,我只觉得还好,还好她可以留在宫中,不必忍受边地苦寒,不必经受无尽的风吹日晒,我不想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一国公主,从来都有她要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宋清瑶说的不止是谢景云,还有她自己,更是所有身不由己的女子。
这时候,苍梧撩开了帘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苍梧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偷偷摘了纱帘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男子眼中对公主的感情,同他眼中的一样。”
苍梧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谢景和,宋清瑶和谢景和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笑。
“看吧,有人要心碎咯。”
是的,叶城溪从前因叶文君的思想而被她吸引,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将其错认为爱意,所以早就答应了要娶她为妻,而谢景云却截然不同,从他设计救下谢景云开始,他的心里总是会冒出她的影子,他忍不住的会想起她,看到她便会觉得安心,或许他从未看清楚自己的心。
马车朝着南疆的方向不断行进着,苍梧的身体也越来越不适,此刻,他用力的握着自己心口处的衣服,紧紧的咬着下唇,不断发出呻吟的声音。
谢景和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迅速掀开了帘子,他过去查探苍梧的情况,苍梧用力转过了身子不让他看。
谢景和不顾他的反抗,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他轻轻的探了探苍梧的额头,手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立刻心下一惊。
是冰凉的!
“怎么回事?”
宋清瑶也开始着急,谢景和看了看宋清瑶,安慰她说:“没事,有些发烧。”
谢景和把帘子放了下去,询问苍梧。
“你怎么了?”
“无事。”
苍梧用力说出这两个字来,可他的状态明显更差了,谢景和看了看四周。
“先去找个医馆。”
“不行!我不能去医馆!密林就要到了。”
谢景和再次抬头,周围尽是一片烟雾,什么都看不到,连方向都无法感知。
“停…停下马车。”
谢景和立刻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苍梧虚弱的下了马车,他极其痛苦的扶着旁边的大树弯下了腰。
宋清瑶感觉到马车停下也掀开帘子想要下马车,苍梧却突然制止。
“不!你留在上面!”
宋清瑶看到这样的苍梧有些担心,她执意要下车,苍梧立刻站直身子走到了马车旁边。
“你留在这里!不要下来。”
宋清瑶看到苍梧这么坚持,和谢景和对视了一眼,谢景和有些不太放心宋清瑶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自己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苍梧的脸色近乎苍白,他急促的喘着气,虚弱的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她有危险。”
苍梧说完以后就在地上捡起来一根极细的树枝,他用力插向了自己的心口处,谢景和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一声闷哼,苍梧的心口处汕汕的流出了鲜血,他用右手抹了抹心口处的血,在马车周围画了一些血符。
霎时,马车旁边的烟雾更密了,几乎紧紧环绕着马车。
苍梧抬头看着谢景和,有气无力的说:“过来。”
谢景和没有犹豫就过去了,苍梧再次将血点在了谢景和的眉间,像上次在边关那次一样,谢景和想要扶他站起来,却被他拒绝了。
苍梧一把扯掉了自己眼睛上的纱巾,那双好看的异瞳此时仿佛闪着亮光,他站起来对谢景和说:“你也留在这里,陪着她。”
谢景和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宋清瑶,又转头看着苍梧。
“你一个人可以吗?”
苍梧轻蔑一笑,目光坚毅。
“笑话,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苍梧说完以后就径直走入了密林深处,宋清瑶想下车来,被谢景和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