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珊微微掀动眼皮,眼前一片漆黑。她用力眨了眨眼,借着淡淡的月光,勉强看到了周围的环境。
她一激灵, 迅速爬起来,伸手摸到床边的开关,刺眼的光芒下,映入眼帘的是那些前世无比熟悉的家具和摆设。
拉开窗帘,一轮圆月正静静地悬挂在夜空中,洒下柔和的银光。
圆月?中秋?
我回到前世了?!
天亮了,叶珊再次睁开眼,听见父母在客厅里欢声笑语。一推门,看见他们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今天周末难得没赖床,值得表扬!”徐慧萍笑着打趣,“快起来,昨天的月饼啊,我今天发明了一种新吃法!”
果然,还是那个不擅厨艺的妈妈!只不过,她退休之后开始了黑暗料理。
叶珊简单地吃了些东西,然后打了一辆顺风车,准备去坝镇找薛阎王。
车主开朗、健谈,自称是一位脱口秀艺人,艺名“大侠”。
叶珊并未听说过,生怕场面尴尬,赶紧补充说,自己对脱口秀了解不多。
“哎呀,你没听说过我,不奇怪!”大侠笑眯眯,并不介怀,“我刚刚出道,这回是去坝镇找朋友采采风。”
他说,他原来跟着他爸做生意,做来做去,觉得不开心,所以他去学了脱口秀。
越说越兴奋,大侠说:“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取个艺名,是叫大侠好呢?还是叫聂小雀好?”
“聂小雀?”
“是啊,就是古龙小说里那个高手!我姓聂嘛,所以……”
叶珊在车内后视镜中与车主对视了一眼,不由一愣,“你,你姓聂?”
“是啊,我叫聂小荣,你认识我吗?我看你有点眼熟。”
叶珊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你爸爸是丝绸厂的聂老板吗?”
聂小荣使劲点头。
啊!我亲爱的朋友,是我呀,我是叶珊呀!叶珊内心波涛汹涌,脱口而出:“那你认识薛慕文、保卫华,还有丁剑吗?!”
聂小荣在后视镜中投来一抹疑惑的目光,然后,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最终,他全部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叶珊的心情瞬间冷却,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在这一刻都哽在了喉咙里。她默默地将那些话语咽了回去,缓缓道:
“我叫叶珊,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这时,聂小荣指着路边,兴奋地说:“这个我认识,是我小学同班同学。”
叶珊抬起头,一个巨大的海报映入眼帘:琴键上的独舞——[何欣辰] 钢琴独奏会
何欣辰!?就是辰辰啊!
海报上,辰辰笑得灿烂而自信。
辰辰终于把童年的梦想照进了现实!叶珊情不自禁地赞叹,“真好!”
聂小荣也跟着感慨:“是啊,真好,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在咱们市里举办个人的脱口秀专场!”
“你一定会的!你有那个天赋!”叶珊语气坚定,给聂小荣打气。
聂小荣在后视镜里又看了叶珊几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你!你说的话和我朋友一模一样。”
他说他那个朋友在坝镇当派出所所长,他想去探望一下他,顺带收集一下素材。虽说小镇宁静祥和,鲜有重大案件发生,但邻里间的那些小打小闹、家长里短,有些很有意思。
坝镇派出所所长?叶珊喃喃道:“难道是周国栋?”
“啊,你也认识他?”聂小荣更兴奋了。
那一年,叶珊记得,周国栋客气地邀请聂小荣有机会和叶珊一起去坝镇吃粉。没想到,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他俩竟然成了好朋友!
朋友啊朋友,我亲爱的朋友们啊!叶珊的心怦怦跳。
“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们加个微信吧!”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都笑出了声。
“咱们真有默契嘿!”聂小荣说:“我看你就觉得投缘!下个月我有演出,你和周国栋一起来,我给你留票。”
“好!一定来!”
叶珊从老街下了车,迎面遇到邻居刘奶奶。
刘奶奶背有些驼,拐杖支撑着她蹒跚的步履,那双混浊的眼睛并未立刻认出叶珊。然而,当叶珊温柔地打招呼时,刘奶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呦,是珊珊啊!你回来啦!”
告别了刘奶奶,叶珊从老街拐到运盐河边,走过小石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薛宅的方向迈去。
远远的,一个身影从薛宅方向出来,叶珊定睛一看,是陈燕!
“这么巧?”陈燕又惊又喜,冲上来一把挽住叶珊的胳膊,“你怎么会来这边,我记得你打小不喜欢往这边跑。”
陈燕高中毕业后,在居委会工作,这些年一直和叶珊有来往。她说,今天她是来工作的。
“工作?”叶珊颇为不解。
“对啊,”陈燕解释说,“薛大爷前年离家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虽说他以前也常常不回家,但这次时间太长了,居委会嘛,总得关心关心这些独居老人的情况,所以我时不时会过来瞧瞧。”
这个情况,叶珊虽然早有预料,可当现实摆在面前,她心头仍旧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
“陈燕,现在有人上山吗?”
“稀少得很,山上也没啥吸引人的,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不过,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山上好像有个人影。”
人影?会是爷爷吗?
这个念头在叶珊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不安交织在一起。和陈燕道别后,她迫不及待地踏上了上山的路。
叶珊依然沿着当年和爷爷上山砍柴练功的小径往上攀爬。但随着她一步步向上,心中的疑惑也像山间的云雾一样越来越浓。她记忆中那个宽敞的练功平台,以及那只标志性的大石龟,似乎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站在山腰,四处张望,试图在这片山间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然而,四周除了摇曳的树木、呼啸的风声和断续的鸟鸣,再无他物。
她对着茂密的林子大声呼喊着“爷爷——!”,但只有山谷的回音在回应她。
她抹干眼泪,转过身,向山下走去。
一道影子从面前的草丛里飞快掠过。
叶珊惊叫一声:“灰兔!”
“那是华南兔!” 一个沉稳而又不失温和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如同时光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叶珊记忆的闸门——
“那不叫灰兔!”戴着五红星大军帽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纠正她,“那是华南兔!还有雪兔、草兔、海南兔、云南兔、塔里木兔……”
叶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伸出右手,微笑着说:“你好,叶珊。”
对方也微笑着伸出手,与她相握:“你好,薛慕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