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宾客登门。
“路上的雪,厚厚的。”
苏老爷和苏夫人来得最早,与赵东阳和王玉娥聊天。
王玉娥递两个暖手炉过去,给他们取暖。
苏老爷关心地问:“赵地主,这些伤要过多久,才能养好?”
赵东阳的遭遇,令他感到害怕,不寒而栗。
赵东阳已经从严刑拷打的委屈中缓过来了,本性难移,又开始吹牛。
他咧嘴笑道:“大概要养一个冬天。”
“当时,幸好我机警,被抓的时候,趁机把暖手炉丢下马车,被一个乞丐捡到了。”
“就凭借这个暖手炉的线索,他们在诏狱找到我。”
“否则,哪能前天抓,昨天就放出来?”
他还特意把手里的暖手炉向苏老爷展示。
苏老爷既惊讶,又佩服,好奇地问:“就是你手里这个暖手炉吗?”
赵东阳点头,笑道:“以后,这暖手炉就是我的护身符。”
苏老爷点头赞同,说:“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之中,有老天爷保佑赵地主。”
苏夫人问:“王姐姐,刚才我们进门时,大门口那个看门的人瞧着眼生,是你家新请的帮工吗?”
王玉娥笑道:“也能这么算。”
“他呀,就是那天捡到孩子爷爷暖手炉的乞丐。”
“他无家可归,我们念在他有功劳的份上,又打听过他的遭遇,就干脆把他留在家干活,算是有缘人。”
苏夫人心里不赞同,暗忖: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要么疯癫,要么犯过案子,要么好吃懒做,是个败家子……收留这样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风险。
她出于关心,小声提醒:“王姐姐,真的打听清楚了吗?他为啥变成乞丐?”
王玉娥嗑瓜子,说:“听他自己说,是因为某一天,突然不想活了,就干脆流浪,想找个不痛苦的方法,一个人悄悄地去见阎王。”
“但又怕死去的样子不体面,如果被熟人看见,被议论,很没面子,所以故意远离家乡。误打误撞,来到京城。”
“后来,他发现,这世上找不到轻松的死法。”
“无论怎么死,都很痛苦。”
“上吊时,裤腰带勒脖子,每次勒到一半,喘不上气,就干不下去。”
“冬天的时候,跳进水塘里,更痛苦,水和泥沙往鼻子里灌,甚至中途尿失禁,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痛苦,于是自己挣扎着,又从水塘里爬上岸。”
“后来,他又打算把自己饿死,好几天不吃不喝。但是,这也受不了啊,饿得头晕眼花,又忍不住嘴馋,做梦都在想好吃的。”
苏夫人听得哭笑不得,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真奇怪。”
王玉娥也啼笑皆非,说:“我们看他眼睛,觉得这人虽然衣裳邋遢,但眼神干净,没啥城府和坏心思。”
“即使饿成那样,也不偷不抢,所以收留他。”
苏夫人点头赞同,说:“确实挺可怜。”
“那他现在还想死吗?”
王玉娥忍不住“噗嗤”一笑,说:“他说啊,我家饭菜好吃,他吃得欢喜,不想死了。”
苏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说:“如果只是嘴馋,没啥坏心思,留他看大门,倒也不错。”
王玉娥压低嗓门,小声说:“日久见人心,我另外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老不老实。”
“他这几天帮旺财、毛毛和卷卷收拾狗屎,做事还算勤快。”
苏夫人点头,暗暗佩服王玉娥,暗忖:王姐姐做事妥当,确实不能轻易相信外人。
过了一会儿,其他宾客也陆续到来。
赵家变得更加热闹。
孩子们在庭院里堆雪人,嘻嘻哈哈,跑跑跳跳。
巧宝和双姐儿去厨房拿萝卜,给雪人做鼻子。
还拿虎头帽,给雪人戴上。
……
福馨公主和张驸马姗姗来迟,送很多礼物。
赵宣宣、唐风年和乖宝招呼贵客,丝毫不敢怠慢。
如同酒逢知己千杯少,张驸马与唐风年聊天时,越聊越投缘。
张驸马在琴棋书画上造诣很高,亲手写一幅墨宝,送给唐风年,还说:“家中有一幅高山流水画,与唐兄的书房很相配。”
“明天,我派人送来。”
他头脑发热,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称呼上的辈分乱套了。
乖宝称呼福馨公主为公主姐姐,驸马却叫唐风年为唐兄,辈分简直乱七八糟。
唐风年发现了这个错处,但他给足驸马面子,所以没指出来。
如果当场指出来,恐怕有迫使驸马对他叫“叔”的嫌疑。
称兄道弟比较亲切,反之,以叔侄这种长辈和晚辈的身份相处,多多少少显得长辈端架子。
唐风年一向不爱摆架子。
不过,对于那幅画,他不敢贪心,连忙婉拒:“驸马送我这幅墨宝,我已经知足,不敢再收画。”
张驸马大大方方地说:“画也是我亲手画的。”
“我的画只送给知音,不卖钱。”
“如果唐兄欣赏我的画,我也知足常乐。”
两人相视一笑,彻底放下戒心,然后越聊越多。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