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既是公事,在此谈论甚是不妥!”玄瑢总算是愿意同鲜于阙对话上一句。他向仆从使个眼色,仆从立马上前为鲜于阙添酒。
玄阳紧握的拳松开,无力地撑在桌面上,身体摇摇欲坠。
担忧、嫉恨、懊恼、愤懑......她的意志几乎要被这些情绪摧毁。
“听说小王爷也受了伤,可痊愈了?”玄璟将面前倒扣的茶盏摆放规整,关切望向鲜于阙。
鲜于阙侧过身子,瞧向斜后方端坐着的玄璟,眼神里是遮掩不了的探究。
“多谢关心,幸得八殿下替我拦下一刀,我已无大碍。”
玄璟笑笑,往玄阳处瞥过一眼,两人眸光对上,方才道:“那小王爷必定是对九弟心存感激,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了。”
鲜于阙今日哪有驳玄瑢面子的道理,附和他道:“那是自然,今世不忘!”
玄阳肩头一僵,扶着桌缘,身子慢慢探进身后的雕花木椅里。
她黯淡无光的眼眸里,燃起一股若隐若现的希望。
夏日晨明,檐角铜铃轻晃,青石板上凝着夜露泛着鸦青色的光。
龙四踏着晨露进院,将马儿拴了,便展开胳膊,扎扎实实伸了个懒腰。玄七抱着剑从西厢房的屋檐上稳稳落地,拿剑柄戳戳龙四的后腰。
龙四一个机灵猛地回头,瞧清了身后的玄七,咧开嘴就大笑起来。
“你,你昨儿晚上混贼去了?怎地瞧着比我都累?”
玄七没好气觑他一眼,也不吱声,反手拖着龙四要一道去马厩喂马。
“哎,你拖我作甚?我要给爷汇报去,再美美补上一觉。”他嘴上虽拒绝着,身子却也没太多挣扎,
前头玄七一声苦笑,断了龙四再絮叨的念头。
以他龙四聪明的大脑袋,他也猜出来,玄七定有话要同自己讲。
“怎了?”他往食槽里添了些草料,挨过脑袋,小声问。
玄七又往食槽里放了捧黑豆,破天荒地埋怨道:“白爷也是,花这些银钱布置屋舍,就不能多盖几间?”
龙四还未回过神来,只木楞顺着话头子往院里瞧,一间正房,瞧着挺宽敞,东西各一间厢房,却是与农家屋舍大小无异。
他疑惑扭回脑袋,这才恍然大悟,惊愕问道:“爷昨儿歇在哪儿?”
玄七拿胳膊肘使劲兑他一下,“你小点儿声!”
见龙四捂住嘴,玄七才往东厢房的位置努了努嘴。
“啊?”他往正房那指了指,用口型问,“尹,姑,娘?”
玄七颔首。
龙四努嘴。得!他们爷,真是出息了!
两人又给马儿喂了些水,龙四刚要问问玄七为何这般困倦模样,东厢房的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
二人赶忙拍了拍手上的灰,迎了上去。
“爷。”龙四只抬眼瞧了一眼,便慌忙抿紧嘴巴,把脑袋深深按下去,“昨儿信送到了。”
“好。”萧北宸顿了顿,若有所思,“今日且再等一等。”
玄七颔首,龙四垂头。
“你两用过膳补一觉,今日怕不会太平。”他瞧了眼升起的旭日,温暖却并不刺目。
玄七同龙四粗糙惯了,猛地被关心上一句,两人一时都接不上话,只愣愣抱拳应是。
待萧北宸往院外走,龙四终是再憋不住,肩头都伴着他拼命压抑的笑意颤动着。
玄七又拿剑柄兑他。
“你瞧见没?爷也跟混了贼似得。”
玄七:......
尹南安这一夜,倒是睡得极好。
白沅儒果真是舍得砸钱享受的主儿,在这床榻上睡上一夜,怕是要赛过宫中的龙榻。
她推开房门,院里的空气混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萧二爷一身月白劲装,皮质护腕在晨光里泛着柔光,他取箭上弓,用“嗖”一声箭气划破晨晓的静谧。
那一瞬,晨光四起。幸福与满足如那枚射出的箭矢,强行贯穿她的四肢百骸,扯着她的唇角向上勾起。
萧二公子见她睡醒,将手中弓箭放下,逆着光朝她走来。
“早啊!”尹南安眉眼弯弯,歪着脑袋朝他浅笑。待他走近了,才察觉他眼底有浅浅的乌青色,应是昨夜并未休息好。
尹南安收了笑,抿抿嘴,道:“今儿晚上你搬来正房睡?”
萧二公子猛得被这句话一噎,脚步也跟着顿了顿。他眼神里丝丝情绪流转,似笑非笑望向她的眼。
尹南安忙摆着双手,疯狂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萧北宸再往前一步,踏上她身前的石阶。尹南安望着那双勾人的眉眼探向前,鼻腔里灌进淡淡的檀木香气。
她强压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逼迫自己的眼神不做躲闪。随着男人的靠近,眸光从他的眉眼落到唇上,最终定在他领口半掩的喉结。
她嗓子一干,咽下一口口水。
“我,我的意思是,换我,我去东屋睡。”她有些口干舌燥,讲出的话也不再连贯。
她心下腹诽:若非在这个时代,她定要扑上去将他吃干抹净,看他还如何这般嚣张?
“嗯?”萧北宸与她一道往偏厅走,他语调倏然严肃起来,“一会用完早膳,你同青鹤先走,她晓得带你去哪儿。”
“为何?”
夏日的阳似是一瞬变得炙热的,她那一丝欣喜便如青石板上的夜露,一下子被蒸腾干净。
萧北宸转过身,伸过手,用食指勾了勾尹南安云袖下的手,只那一触,便又抽离开。
“跟着我,会有危险。”
尹南安不知自己眼眶里何时蓄上了泪,热乎乎,被艳阳一照,刺得眼酸胀。
她一把抓过他抽离开的手,婆娑泪眼里竟是被倔强占满。
“我们几日后能见面?”
她深知几人中,仅她一人不会功夫,若是真遇上麻烦,她必然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她想日日伴他,可更愿他得周全。
萧北宸刚默下眸子,院门蓦地被人推开,青鹤一路小跑,三两步就急急到了两人跟前。
“爷!”
萧北宸蹙起眉头。“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