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家的闺女定亲了,这消息在临津县就像长了臂膀一样,飞向四面八方。
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媒婆们,早就伸长脖子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抱了个财神回家。
那些提亲被拒绝的人家,也竖起耳朵听听富贵的宝贝闺女这么个大年纪了能找到什么好的婆家,颇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不用说,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河东村,吉树财一家人就精神起来。吉祥找了婆家,那说明吉富贵肯定过继个儿子,要不百年之后谁给他们烧纸去。闹腾了半天还是要指望我们家,一家人欢喜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吉祥定亲,全家人一定要整整齐齐地一起去,富贵看上哪个就过继哪个,反正都是自家人。再有人多,能看好自己家的东西,别让吉祥一个丫头片子都带走。
吉祥定亲是件大事,亲朋好友都要请到,即使像吉树财家这种狗也嫌的也要发请帖,没办法,就是这么个传统。喜事要请到,不去是你的事不请就会受人诟病。
河东村的请帖是吉富贵亲自送的,里正,关系好的朋友,吉姓所有族人,都请到了。
和商行有往来的生意上的朋友,由崔衍下的请帖,崔衍这些年整天跟在吉祥后面,也没什么朋友,谁又和竞争者交朋友。
吉祥这些年忙于商行的事务,与镇上那些画眉描眼的闺中小姐们的生活已经脱了钩,吉祥也没时间参加小姐们那些无聊的聚会。到最后一看,竟然一个闺蜜也没有。镇上的小姐们,恨恨地说,你整天和木头美人在一起。是全镇未嫁女子的公敌,谁会和你做朋友。
吉祥姥娘家是吉富贵夫妻亲自上门的,并且提前一天把吉祥姥娘家的一家人接到了荷塘镇。
吉祥的表姐张敏儿已经于两年前嫁人了,婚后生了个闺女,加上她那个性格婆婆有点不待见。这次也拖家带口地来了,连他夫君也跟来了。
定亲的这天,吉富贵和崔衍在门口迎接着亲朋好友,直到进了富贵家的门,也不知道今天和吉祥定亲的是谁?
吉树财一家也到了,这次吉树财也来了,吉富贵亲自下的请帖自然要给他面子。吉刘氏自从进了门,眼睛就没闲着,到处瞟,心里极满意,这宅院还不错,够一家人住的。
男人们去了前院,女人们进了后院。
这么大的宴会吉富贵第一次办,没经验啊。崔衍直接在镇上最好的酒楼,定了十桌上等酒席,还让酒楼多预备出两桌,以备不时之需。
要不说崔衍想得周全呢,真的来了那么一群不速之客,没请帖,也不认识。可是人家都认识他啊,有镇正的女儿,有丢手帕的,有扔香囊的,还有其他暗送秋波的,个个花枝招展地就站在崔衍面前。
“和吉小姐定亲的是谁啊,我们好奇过来看看。”镇正家的小姐直勾勾看着崔衍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请!”大喜的日子不给吉祥添堵,崔衍只好忍着。
“哈哈哈哈,他和我说话了。”五年的时间木头美人就和她说了一句话,可是也够她炫耀的啊。镇正的闺女啊,矜持点吧,你老爹在前院呢。
镇正和镇上的官吏,都是吉富贵请的,住在这个镇上,有这么多产业,免不了和官家打交道,所以借着喜事都请来了,礼多人不怪嘛。
镇上的小姐们既然来了,就要由吉祥接待了。
进了后院,给小姐们安排在西厢房,吉祥看着都面善,一个也不认识怎么办。
“各位小姐,能光临我的定亲宴,我很荣幸,承蒙各位厚爱,吉祥在这有礼了,多谢大家!请大家入座,一会吃好喝好。”
吉祥这几句把大家整不会了,这怎么如开席致辞似的,不该是她爹说的吗?
“我辛宝儿,我爹也姓辛,就是镇正。吉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互叫名字吧。以后多来往。”
这个也是个性子豪爽的,恐怕在家经常气得他爹娘想揍扁她的吧,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呢!
扔手帕地说,“我是刘乐儿,我爹是卖粮食的,吉祥你家吃粮食去我家买,我让我爹给挑新鲜的。”这话说的,粮食新鲜的能蒸馒头吗?
送香囊的说:“我爹是镇上学堂管事的,你要是上学,去找我,我叫李柔。”
这个更不靠谱,吉祥心说,将来我娃上学还差不多,我要是真去了,你爹非把我轰出来不可。
不过都是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啊。
“多谢各位姐妹,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家有药材铺子,你们谁需要药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唉,让这几个小女孩带偏了,怎么还送人家药呢。真是近墨者黑啊,都黑你不黑,就是你的不对。
这几个现在这么高兴,也不知道一会知道了吉祥定亲的对象是谁,会不会哭。吉祥好担心啊!别刚交了几个朋友,成了昙花一现。
定亲宴席置办得非常丰盛,亲朋好友吃得都挺满足,这次男席那边把吉树财安排到了镇正的邻桌,他还想去敬酒,让陈小年拉住了。
“树财叔,咱不过去了,咱一个庄户人家,说话不中听得罪了官老爷,要打板子的。”
吉树财不甘心地坐下了,眼睛一个劲地往那边看,倘若镇正看他顺眼呢,和他喝盅酒那脸上多有光,他毕竟是吉富贵的长辈。
宴席接近尾声时,吉祥定亲的女婿终于出来敬酒了,当然又惊艳了一把,还好都是男人,再好看有酒好喝菜好吃吗?所以大家愣怔了一下该吃吃该喝喝。有惊讶地觉得果然就是如此啊,比如陈老板,就是儿子被吉祥吓得冷汗下来的那位。有担心的,比如吉树财,知道崔衍是吉富贵捡来的,家无恒产,不会都让吉祥把家产都带走吧,想到这些,觉得饭菜也不香了。
吉树财自己心里有鬼打架,可没敢出声,邻桌不是有官老爷嘛。
吉祥的未婚夫是崔衍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一刹就传到了后院。
镇正在前院就听到一声尖叫,心里一颤,是他那不着调的傻姑娘。掩饰地举起酒杯,“富贵,祝你觅得佳婿,光耀门庭。”说完镇正自己也愣住了,唉,不靠谱啊,被闺女传染了。不过,真正真相了,就是光耀吉家的门庭啊,吃席的除了里正和吉祥姥娘家的人,别人都蒙在鼓里呢。
“呜呜,我怎么活啊,我就这点念想,以后不能想了。吉祥我以后能来你家看你夫君吗?”不靠谱的辛宝儿,弄得吉祥哭笑不得。
“如果你将来的夫君不在意,可以啊。”
其他的几位倒是没有胡言乱语,只是唉声叹气,不但手帕,香囊之类的不能送了,媚眼也不能乱抛了,听说吉祥能踢碎砖,踢碎人那不是和闹着玩似的。
“吉祥,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不?”辛宝儿很快就转换了心情,都是朋友了,朋友夫不可欺啊。话说回来,也从来没有欺上,人家不接招。
这一群小女孩们,在家虽都是娇生惯养的,还好心性不错。
那点遗憾不一会就放下了,又欢欢喜喜地吃吃喝喝,欢声笑语了。
北房堂屋里由奶奶坐在正位,陪着镇正夫人,镇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吉祥姥娘,张氏,里正妻子等。镇里的人们,知道吉家有位老夫人,是吉富贵认的干娘,但是奶奶从来大门不出,也不和镇里人家来往,没有几个人见过。今天见到后,镇里这些夫人们,都自惭形秽,这老夫人的气质风韵就不是她们能比的。来时觉得吉富贵就是农户出身,虽然有点钱,也改变不了泥腿子的事实,看到老夫人后那颗轻视的心都收了起来。
因为吉祥定亲,这样的大喜事,奶奶今天着重地打扮了一下,身着黑紫色的大袖子衫,同色千褶裙,银灰色的褙子。头发梳了低髻,插了一根碧玉簪。
清雅又华贵,通身的气派,哪是这小镇上的女人能比的。
镇正夫人就热情地和老夫人拉起了家常,知道老夫人的父亲曾经是四品的御医,曾在京城生活十几年,夫家也曾是富甲一方。这才明白吉祥一个农户的女儿,气质规矩出众的原因了。
宾主尽欢,唯一有些憋闷的是吉刘氏。本想依仗自己辈分高,又是和吉富贵血缘关系最近的,能坐上主桌,和镇正夫人坐一起。回村后够炫耀一段时间的。但是事与愿违,不但没坐上,和镇正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她本想自己过去,愣让陈小年媳妇给按住了,悄悄地说,“吉祥说来,如果闹事,就扔出去。”
吉刘氏又想到那块破碎的砖头,就老实了许多!
对了,陈小年和他媳妇都是吉富贵安排的,防备着这两个人出幺蛾子。其他的吉树财家的人,在这场合是不敢生事的,怕富贵吉祥的拳头,也害怕镇正的板子。只能眼神不老实到处乱瞟。
张敏儿成亲后,夫婿对她尚可,婆婆就不那么好处了。本来读书人家规矩多,晨昏定省,还好没让她站着伺候吃饭。张敏儿那蛮横的性子,在婆家没有了用武之地,这不用到吉祥家来了。
张敏儿自觉是亲姑姑家,就是像她自己家一样。抱着女儿,在吉祥的房间里这摸摸,那碰碰,幸亏梳妆盒都收了起来。看到吉祥闺房的摆设嫉妒得满眼冒火星,以前那个土妞不但长得比自己好看了,还会挣钱,还找个神仙般的女婿,家里摆设得这样豪华,恨不得拿回自己家去。也不管她女儿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本来这个年龄段看到什么摔什么,控制不了自己。在堂屋的人就听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汝窑花瓶,被小丫头扒拉到地上,听到响声还拍着手,哈哈地笑。
堂屋的人听到响声,奶奶给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站起来和大家说了声“失陪一下!”就匆匆来到吉祥的房间,看到地上摔碎的花瓶,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喜得日子,净添堵,说着,“碎碎平安,孩子不要紧吧。”善良的张氏尽管不高兴,也先想到孩子的安危。
同张氏一起进来的,吉祥舅母王招娣,看到张氏脸色不好看,撇了下嘴说:“不就是个花瓶吗?你个当姑姑的脸拉得这么长干吗。”张敏儿开始还有点害怕,一看她娘来了就有了底气,随即也趾高气扬起来。
“十两银子,拿来!”吉祥听到北房的响声,以为吉刘氏又闹妖了,急忙赶过来,就听到王招娣说的话。
看到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吉祥脸冷了下来。用脚碾碎了地上的花瓶碎块,声音冷冷地说,“出去,吃完饭,赶紧走。张敏儿,以后不要再来了。”
王招娣和张敏儿知道吉祥会功夫,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灰溜溜出去了。从此以后,真的好多年没敢来吉祥家。
定亲宴也算圆满地结束了,虽然有点小插曲吉家人都没当回事。崔衍搬到新买的房子那边住去了,督管着新房的装饰和改造。现在院子的西边就叫西苑,这边叫东苑。
西苑房子里的家具都老旧了,不过都是好木材做的舍不得扔掉,也卖不多少银钱。一部分搬到东苑的前院,和东西厢房,把桌椅板凳搬到了商行,剩下的吉富贵赶着驴车送到了河东村的家中。
西苑的改造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先把房子清空出来。去县城木匠铺定做比较贵重的雕花床,衣服柜,榻等。
正房的窗户全部换成玻璃的,请了木匠重新做窗户。北方的冬天取暖主要是烧炕或者是火墙。所有主房里的炕都需要扒掉,重新砌炕。吉祥嫌弃主屋的炕夏天太硬不舒服,就重新做了火墙,放了雕花大床。地面也重新铺了定做的地砖,用糯米石灰勾兑后勾了缝。重新装饰后的房子,干净又舒服。
第一场雪来了的时候,房子基本修整完毕,只等定做的家具完工,就可以请期确定成亲日期了。
雪轻轻地飘着,吉祥和崔衍在西苑的园子里慢慢走着。崔衍举起油纸伞遮住了吉祥,吉祥笑着拿开,“我们这样走着,走着就会一直到白头吧。”
崔衍的眼睛亮晶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