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祭司庙出来,月霎独自走在长街上,强撑着虚弱的身体。
她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瞧着城中的繁荣景象,往事浮上心头。
她还记得,寂风曾抱着自己走在这条长街中,那时,她将脸紧紧埋在寂风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不敢看他,羞红了脸。
时光过得可真快啊,还没来得及感叹岁月匆忙,便已经不知不觉的偷偷逝去了。
繁华的长街,热闹的街市,喧嚣的人声,奔走的身影,可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这未尝不是遗憾,一种蚀心腐骨的遗憾。
寂风,我等你醒来,不管多久。
我会造一个真正安定祥和的天下,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没有阴谋,没有诡计,没有暗杀,也没有邪恶,只有数不尽的繁荣与安和。
回到行云宫后,月霎看到侍女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她回来立即跑了过来。
月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片漆黑倒了下来。
身旁的侍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搀回了屋内。
此后,月霎便一病不起。
服下的汤药不计其数,却没有丝毫成效。
她总是活在半梦半醒之间,时间久了,便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时而从梦中惊醒,唤着青音,时而泪流满面的醒来,口中不停的唤着寂风,时而梦魇呓语唤着白奚容。
偶尔清醒片刻,也是无神的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出现。
然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在失望中睡去。
月沉日夜守在她身边,心急如焚,人也清瘦了不少,面上的愁容始终不曾消散。
她知晓,他们的死亡,对月霎来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心中沉重的创伤,也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随着时光的推移,永远无法释怀,永远也无法抚平。
后来月沉才知晓,原来月霎清醒时所等的人,是暮泊大哥。
月霎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起来,灵气也在慢慢消散,刚开始还能喝下些汤药,到后来连半滴也喝不下。
一张脸,苍白得可怕,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行云宫的医士全都束手无策,而宫外的游医术士也来了一波又一波。
他们都无能为力的摇着头离去。
月沉日日看着那些离去的身影,心如刀绞。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痛,比起失去小妹,这点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的双眼从最开始的焦急担忧,慢慢变得坚定倔强起来,一定会有法子救她的,她的小妹身负重任,不会就此香消玉殒,她一定不会死的。
月沉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月霎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道:“霎儿,你听到了么?他们都说你无药可救了,可是,长姐不相信他们,我只信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长姐的,对不对?”
“你心中的壮志还未实现,不会一走了之的,是么?”
“寂风还在等着你醒来。”
“暮泊大哥,也在等着你醒来。”
“长姐也在等着你醒来。”
“梨花国所有子民都在期盼着你能醒来,带领他们走进一个太平盛世。”
“我们都需要你。”
“霎儿,你能听见长姐说的话,是不是?答应长姐,不要就此睡去。”
“长姐已经失去了双亲,不能再失去你了,霎儿,你听见了么?”
月沉看着日日昏睡中的月霎,心中难过万分,她努力睁大双眼,盈满泪光,却不肯落下。
焦桐终于出关了。
自月霎诛杀秋水姬离开梨花国之时,他就闭了关,任谁也不见。
期间,月沉也派人去请过几次,但焦桐始终不肯出关,只道是时机未到。
他看了看月霎,又诊了诊脉象,皱起双眉,道:“君主重伤未愈,又剥去一半修为与寿命,已然伤了根本,寻常汤药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月沉听后心下一沉,立即站起身来,急切的道:“焦桐,你一定会有法子救霎儿的,是不是?”
焦桐颔首,从袖口拿出一个药瓶,道:“焦桐闭关几月,炼了两颗丹药,君主服下,或许她能醒来。”
月沉道:“如今霎儿连半滴水也饮不下,你炼的丹药,她又如何能服下?”
闻言,焦桐道:“大小姐放心,焦桐自有法子。”
说完,他从药瓶中倒出仅有的两颗丹药,放在掌心,用内力慢慢温化,成为了两道真气。
他小心托着,将真气慢慢灌输进月霎的身体,然后又动功渡了些内力给月霎。
看到月沉的担忧之色,焦桐倒是十分淡然,道:“大小姐请安心,少则十日,多则一月,君主定会转醒,还望大小姐小心照料,不可有差池,这两道丹药化为的真气,会慢慢修补君主的身体,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要将她唤醒,让君主自己醒来。”
听后,月沉的脸上现出几丝欣喜,道:“焦桐,你说得可是真的?霎儿,当真能醒来?”
焦桐微微笑道:“焦桐从不撒谎,大小姐,只管信我,现下我也要回去继续闭关,焦桐告退。”
月沉看着焦桐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喜极而泣,她知道,焦桐的丹药,不同寻常,霎儿定会醒来的。
朝露夜至,日升月沉。
梨花国,行云宫,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月霎醒来。
梨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开时绽放如压在枝头上的白雪,落时纷纷飞扬如万里飞絮。
墙角的花丛,开得最是绚烂,一朵一朵,百花齐放。
夜清人静时,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绝望的哭泣声,透过夜空,传得很远很远。
昔日繁华热闹的琉璃城,此时也变得清冷萧条起来,宽阔的街道上,处处是慌乱奔逃的身影,入耳的是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少许商贩仍是摆放着东西,期待能卖出一些,他们冷眼看着四处逃窜的人影,面无表情,双眼迷惘。
想逃么?
也许想,可离开这里,又能逃到何处去?
现下战乱已起,兵荒马乱。
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或许还能得以安生。
如今梨花君主病重,昏迷不醒,留下的人,除了期待君主能安然醒来,别的念头再也没有了。
没有君主的庇护,他们终会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再也吃不饱,再也穿不暖。
他们会尝到生离与死别的痛苦。
他们虔诚的祈祷着上苍,让君主醒来,带领他们重新回到昔日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