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月霎果然回了头,发现青音与银莯此时正呆呆的目视着前方,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而丹朱与霜七也同样如此,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前方。
白奚容也愣在原地,眼神空洞,嘴角正扬着笑。
而千袖抱着琴,盯着月霎,眼神流露出一丝惧意,她走到月霎身边,问道:“君主,这是怎么回事?”
月霎示意千袖莫慌,她转头,冷冷的看着抚弦,眼中寒意凛人,道:“你的琴音能乱其心智,使其永陷幻象?”
抚弦道:“不错,只要我愿意,他们就永远不会醒来,沉沦在梦境之中,直至生命耗尽。”
月霎伸出玉骨笛,将它化作一把寒冷而锋利的长剑,道:“解开他们,否则,你的琴,你的命,都保不住。”
若是旁人听见,定会心中惧怕,可抚弦却是不怕,只听得她道:“我知你有此本事,否则你们也不会毫发无损,我留下你与她,是因为你们心中纯粹,一个满心杀意,一个满心琴意,别无杂念,想不到你心中的杀意如此鼎盛。”
月霎道:“诛秋水姬,灭暗夜,是我此行来的目地,所以,我不想听你的琴声。”
抚弦抬眸,笑着道:“所以,你一定要杀我了?即便,我不曾伤害你。”
月霎道:“你虽没有直接伤我,却将我的同伴都迷陷幻象,于我,已是伤害,出手罢。”
抚弦道:“论功夫,我不如你,可我的琴音能杀人,只要你敢妄动一分,我死,但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月霎强忍着怒意,看着抚弦,握剑的手,已经在蠢蠢欲动。
“千袖自小练琴,在三国中也算小有盛名,你的琴,能杀人,我的琴,亦能,你的琴音能蛊惑人心,我的琴音能化作利刃,今日斗胆,想与阁下一较高低。”千袖看着抚弦说道,眼中透出坚韧。
“你?”抚弦摇摇头,又道:“不配。”
闻言,千袖面上神情柔和,并无波澜,手却紧紧握成拳,轻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敢?”
抚弦道:“你想激我?”
千袖道:“不错。”
抚弦问道:“为何如此笃定,我会与你一较高下?”
千袖道:“你长年待在神山里,你难道不想再听听凡世的琴音么?”
抚弦又笑了起来,她停下手,双手并拢轻抚着琴弦,道:“好,依你。”
千袖盘腿坐了下来,将琴放在双膝之上,望着月霎,道:“我与抚弦斗琴之时,还望君主暂闭耳识,我怕她会趁斗琴之机,伤害君主。”
月霎虽然疑惑,不想让千袖与抚弦斗琴,但看到千袖殷切期待的目光时,她又将话咽了下去,点了点头,闭了耳识。
千袖朝她点了点头,又看向抚弦,说了句话后,便看到她的手已经在拨动着琴弦了。
她的神情淡然,却光彩熠熠,一双眼温柔如水,但布满了坚韧与倔强。
此时的她,是月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满怀信心,那样光芒万丈。
从前,月霎只当她柔弱娇气,虽然吃得苦,却心性淡然,不争不抢。
还时常伤春悲秋。
虽然梨花国四季如春,但她有时看起来总有些悲伤。
十二掌旗使中,只有千袖实力与其他几位差上一截,所以月霎从来不会单独派出千袖,若有同行之人,至少能护千袖。
今日千袖与抚弦斗琴,月霎才恍然,原来千袖或许根本不需要她的庇佑。
月霎虽然暂闭了耳识,可从千袖此时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正斗志激昂,兴致高涨。
她的双手不停的拨动着琴弦。
仿佛间,月霎好像听到了千袖所抚的琴音,宛转悠扬,欢快灵动,随着她的神情略有起伏,泛起微微波澜。
她此时的琴音大气磅礴,山高水远,有大义凛然的倔强之感,也有为天地苍生的舍生取义,既热血又悲壮。
她将一件件心事娓娓道来,有着与同伴的惺惺相惜,也有着对山河大地的无限眷念。
而抚弦此时正气定神闲的拨动着琴弦,时而笑着,时而哭泣,时而悲伤,时而开怀,她的手并不像千袖那般疾快。
千袖的脸越来越苍白,双眸也尽显疲惫之色,她皱着眉,努力撑着,双手还在不停的拨动着琴弦,指尖已经浸出点点血迹。
月霎立即将长剑又变回玉骨笛,开了耳识,吹起了幻音咒,想以此来逼迫抚弦停下,哪知她才刚吹响两三个音节,只听得抚弦十分不屑的道:“区区幻音咒,能奈我何?”随即她的琴音便盖过了玉骨笛所发出的笛声。
幻音咒既不能用,月霎急急转头看向千袖,却见她嘴角已经流出鲜血,双眼无神空洞,指尖都磨破了,还在不停的拨动着琴弦。
月霎收回玉骨笛,立即一掌劈向抚弦,这才打断了抚弦的弹奏。
千袖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一张清秀的脸惨白无比,口中喷了几口鲜血,便一头栽倒在琴上,昏了过去。
“千袖。”
月霎一把将她扶起,探了探鼻息,只是有些虚弱,这才放下心来,将她慢慢平放在地上,转眼满是怒意的看着抚弦。
她站起身来,语气寒冷无比的道:“现在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抚弦。”
抚弦原本还想轻笑,不经意抬眼看了一眼月霎,便被她的双眼与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寒意与杀意所震慑住了。
犹如一把把寒冷无比的利刃直刺心间,抚弦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来没有过现下的心境,那是畏惧、胆怯、和忌惮。
从前,抚弦从不曾在意别人的生死,她一直对着琴道:人死如风,一吹,就消失了。
如今,她的生死,也无人在意,也将随风一般消失不见。
只是,这世间,无人会记得她,无人会想起数年前,凡世一城中,曾有一个琴技冠绝天下的女子。
抚弦抚摩着琴,低声道:“我自知,我的琴音并不能让你陷入幻象中,但我仍愿一试,不是为我,只是身为暗夜护法之职,纵然不能挡你,也要纠缠你一刻。”
她的话刚说完,正欲弹奏之时,却被一记凌厉的掌风袭中,琴立即碎成两半,而抚弦也正中胸口,瞬间被掌风弹至几丈开外。
月霎慢慢走到抚弦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一片淡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