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与白魄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彼此一眼。
然后,笃定的转头看着月霎道:“月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你快走吧,我与白魄同为暗势力之人,这个可耻的身份,时时鞭策着我们,就算出去后,天下之大,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就在此处了却残生也好,这里没有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纷乱,我们在此过了许多年,已经习惯于此了,月姑娘,多谢你,你快些走罢。”
月霎斩钉截铁的道:“不行,我在现云兄长坟前说过,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到时,我会寻一处僻静之所,让你们安然度日,连生,白魄,相信我,梨花国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其实我是……”
连生打断月霎的话,道:“月姑娘,你快走吧。”说完她与白魄坚定的摇了摇头,微笑着又道:“我们不走了,就在此陪着野鬼,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孤单的,月姑娘,保重。”
打开的缺口正在渐渐闭拢,似乎坚持不了多久。
月霎还想劝说他们,却被白魄一把推了出去,月霎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被吸入天际,她惊愕的看向白魄与连生,眼见着,自己离她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要。”
月霎大喊,可是她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浩瀚的苍穹了。
原本那座高耸入云的山,此刻犹如一座小小的山丘在她脚下,直到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临别时,连生与白魄的笑颜,渐渐消失在月霎的眼中。
风起云涌之时,月霎留下了一滴血红的泪,落入了漓涧。
她伸出手,触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的泪,是血,是思念,也是挥别。
行云宫内。
青音将端来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月沉,待喂完后,她又轻轻的将月沉嘴角残留的药渍擦拭掉。
自一年多前君主不知所踪后,青音不放心待女服侍,便自己亲自来照顾月沉。
她望着服完药已经沉睡的月沉,面色凝重。
月沉的身体似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焦桐都无能为力。
虽然服着焦桐送来的丹药,但是每日她清醒的时候只有大约半个时辰,醒来后总是问着,君主可有回来?
青音很想告诉月沉,君主正在赶回。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月沉何等聪明,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哄骗的话一但说出口,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每日她都带着期盼醒来,又在失望中睡去。
原本那一双平静的眼,变得红肿和空洞。
沾湿的枕巾,换了又换。
有时,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在窗前,目视着城门处的方向。
她在等待着君主。
若是君主归来,她一眼便能看到。
可是月沉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大多时候她都是将头靠在窗沿上,不一会,便已睡去。
睡去之前,她总是反复叮嘱青音,若是君主归来,一定要叫醒她。
行云宫所有人都知道宫主强撑着一口气,只为等着君主归来。
青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不敢在月沉醒来的时候流泪和悲伤,甚至连一丝的担忧她都不敢形于面上。
她总是一遍遍笃定的告诉月沉,君主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派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可仍是没有带回君主的半点音信,就连善于追踪的花叶,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君主就像是突然从人世间消散了一般,不曾留下半丝踪迹。
君主失踪前的那晚,若是自己再固执一些,坚持守在君主身边,或许君主就不会失踪。
她早该想到的,那段时日,君主的身体明明已经有一些异样了,她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君主。
“君主,你可千万要平安归来,青音,宫主,还有寂风公子与望伯,我们无时无刻的都在祈祷您能安然回家。”
“君主,您是梨花国的最尊贵的女君,也是梨花国数万民众的主心骨,只要有你在,梨花国便不惧战火。”
夜已深了,青音站在窗前,一遍遍的朝着夜空无声诉求着。
她望着夜空下的皓月星河,毫无困意。
这一年多以来,她照顾月沉,时时守着,只有白日里才会浅睡两三个时辰。
大多时候,她都犹如一根弦,时刻紧绷着,在君主归来之前,她一定要保护好宫主。
窗外,突然一个身影掠过。
青音立即拔剑而出,转身跟去。
当她走了几步后,却又停住了。
只见那黑影瞬间立在房门处,青音双眼戒备的看着来人,轻声问道:“是何人?”
“青音。”黑影唤着她的名字。
青音一下便听出了这是君主的声音。
是君主,君主归来了。
她就知道,君主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极力压下心头涌起的喜悦与震惊,又害怕是自己的幻象,不敢戳破。
良久,青音提着剑,翘首以待的慢慢走近,这才看清那黑影正是许久未见的君主。
虽然君主身着蓑衣,头发也凌乱的披散着,但她的面容却是一成未变。
青音,永远也不会忘。
只是,相比往日,君主清瘦了许多,但她的眼神,却多了往日的坚毅。
青音立即将剑收回,跪下行礼,激动的道:“属于参见君主,君主,您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
时别多日,但具体是多久,月霎也记不清了。
她从漓涧结界处掉落下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城外的梨花林中。
那一刻,她望着身边皆是如雪般的梨花时,热泪盈眶。
她,回来了。
月霎伸手将她扶起。轻轻拍了拍青音的肩,道:“起来吧。”
说完她轻轻走到月沉床前,见月沉还睡着,她俯下身,拿起长姐的手,紧紧握住,但又不敢太用力,怕惊醒了长姐。
月霎的双眼一刻也不敢离开长姐半分,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是她却不敢吵醒长姐,能再见到长姐,她觉得之前在漓涧所受的一切苦痛,都值了。
她就那样静静的瞧着长姐,一如幼时,她守在长姐的床前。
月沉虽然沉睡着,但是月霎还是看到了她的眼角隐隐泛着的泪光,面容苍白消瘦不已。
她时时刻刻担心着的长姐,怎会变得如此憔悴?如此清瘦了?
月霎瞧着月沉的睡颜,一时间心中难受万分。
她有些哽咽的轻声唤道:“长姐。”
房内的烛火,只留了一两盏,整个房间并不算明亮,凉风时而吹进屋内,烛光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