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绿耳收回手,心满意足的坐在石像下,戏谑性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妇人脸上原本的痛苦渐渐散去,随即双眼空洞,神情木讷。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庙外,过了一会抱着一具骷髅回来,自言自语的道:“不痛不痛,我这就把它拔出来。”
原来,她怀中的骷髅眼中,有一个已经与它融为一体的树根。
她就那样的将骷髅当成是一个心爱的东西,抱着它坐在地上,抚摸着它。
月霎心知,绿耳迷惑了妇人的心智。
约过了半刻,绿耳似乎看得有些厌烦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特意看着月霎道:“明日,你们所有人都出去,也包括你,一定要寻找到那黑蟒的洞穴,可懂了?”
野鬼不知何时来到了月霎的身旁,她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野鬼一把拽住,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野鬼,而野鬼的神情像是在告诉她,稍安勿躁。
绿耳看出他们的举动,他走到月霎身前,问道:“你还有话要说?”
野鬼立即将月霎护在身后,道:“我们会早些出发,定寻得黑蟒。”
野鬼的这一举动,让月霎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在天井村落之时,寂风也是这样将她护在身后。
绿耳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们的消息。”
说完,他又看了看站在野鬼身后的月霎,咧嘴笑着,转身走进了石像后方。
野鬼从怀中拿出几个野果,递给月霎,道:“快吃吧,吃了,明日才有力气去寻,今日早些休息。”
月霎望着野鬼手中那几个红得发黑的野果,凤眼中一片平静。
翌日。
他们五人早早的就出发了,野鬼扶着满身是伤的公羽。
白魄扶着被夺了心智的妇人。
月霎强撑着走在最末。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讲话,面上的神情也各显沉重。
此行,极为凶险。
他们是否能活着回来,也未可知。
他们的脚程并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
白日里赶路,夜晚时就寻个较安全的地方休息。
大家似乎都不太情愿向前走,但又无力反抗绿耳。
索性都会死,至于怎么死,倒完全不在意了,与其被绿耳杀死,他们倒更愿意被黑蟒吞下。
妇人仍是抱着那具心爱的白骨,一路上叨叨的说个不停,时而疯笑,时而哭泣,喜怒无常。
白魄很多时候都险些拉不住她,有时拉得累了,只得任她去。
公羽的脸色很苍白,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
野鬼扶着他的背影,就像是扶着一位年旬六七十的老者。
而月霎,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目的地走着。
她的双足又痛得厉害起来,似乎身体越来越虚弱和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好在,他们的行程较慢,倒是勉强能撑住。
他们花了约两三日的时间,才走出荒漠,来到草原,野鬼招呼着让大家先坐下休息会。
他走到月霎身旁,看着月霎惨白的面容,满眼担忧的问道:“可撑得住么?”
月霎皱着眉,看着痛得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足,微微出怔。
瞧着她的举动,野鬼立即明白了一些。
他蹲下身来,揉捏着月霎的双足,神色郑重而道:“你的双足,已经受伤很严重了,若是筋脉再不通畅,怕是要废了。”
月霎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放肆。”
说完,她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想缩回双足,但野鬼却将她的双足紧紧按住,头也不抬的道:“你的双腿,还要么?若还是要,就不要再动,否则,我也保不了它,我是医者,你是患者,在医者的眼中,患者并无男女之分,所以,你不必过分紧张。”
闻言,月霎果然不再动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野鬼。
片刻后,经过野鬼的舒络,她的双足慢慢恢复了知觉,至少现在能感觉到痛了。
月霎垂下眼帘,看着野鬼的身影,面上有些缓和,问道:“为何阻止我?”
她是在问,为何阻止她拒绝绿耳。
野鬼回道:“若是我们都走了,你在庙内便更危险。”
月霎问:“你是指绿耳,还是他的小妾?”
野鬼站起身:“两者都有。”
月霎疑惑:“为何,你们不反抗?”
野鬼轻笑,笑容无奈又伤感:“你怎知我们没有?初来的前几年,我们时时都在反抗着,绿耳有些功力傍身,我们再如何反抗,也是无用,所以,渐渐的,也就麻木了,漓涧凶险,只有庙内还算安全,只要他不太过分出格,我们也不会与他计较。”
月霎眼色一沉:“去夺得黑蟒内丹,几乎就是想要你们几人的性命,还不算过分出格么?”
野鬼淡然:“黑蟒的洞穴,我们暂时还未寻到,加之,密林偌大,过几日,我们便会无功而返。”
月霎恍然:“原来你们早就做好了打算。”
“嗯。”
月霎抬眼看着仍痴笑不停的妇人,眼神有些捉摸不定。
她在思量,要不要唤醒她。
片刻后,月霎拿出玉骨笛,吹奏了起来。
笛声婉转悠扬,直入云霄。
除了妇人,每个人都十分震惊的看向月霎。
绿油油的草原之中,一位身着干叶的妙龄女子,她神情威严的看着虚无的远方,唇边正吹奏着美妙的笛音。
那支笛通透无瑕,微微泛着光晕。
她就像是上苍遗落在凡世的仙神一般,遗世而孤立的坐在草地上,吹奏着她的过往,诉说着她的曾经。
野鬼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的望着月霎,有些出神。
妇人浑浊的眼神渐渐清晰明亮起来,木然的神情已经缓缓恢复灵智。
她望着月霎,眼中湿润了起来。
曲毕,只见那妇人丢掉手中的枯骨,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在月霎面前,感激涕零的道:“连生多谢恩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