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
他哪里有什么幼时,不过是生死营中训练的,无数日日夜夜。
寂风摇头。
看着她,眼中显出急切。
似乎在等离儿讲一段往事。
一段,他早已忘却了的往事。
“穆戎家族在霓城,乃至整个竹国,是很有声望的武林世家,后来却惨遭灭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当时你未满六岁,而我也左不过周岁,长大后师父告诉离儿,当年,穆戎世家是被诬陷逆反,拒不认罪,才被……被满门抄斩。”
寂风正要追问,离儿又道:“你我兄妹今日重逢,不谈往事,免惹你心中伤感。”
越见插嘴:“十五年前,穆戎世家惨遭灭门,轰动了整个竹国。”
记得那时,他也经常听到街里邻坊谈论。
“罢了,此事,太过沉重。”离儿缓缓开口,看向越见,一张小脸笑得邪气十足:“东家大哥。”
越见立即起身躲开,嫌弃道:“不要叫我,免侮了我的名。”
“离儿想说,我方才说替兄长结账,是假的。”
什么?
越见眼睛睁得老大,生气道。
“你这丫头,侮我也就罢了,还惯会骗人。”
“哼,不管,反正我身无分文。”
看他们斗嘴,寂风心中一阵暖流填满了整个胸腔。
他看着月霎,不知,她与他一样高兴么?
月霎举起茶杯,恭贺他兄妹相认。
寂风一笑,来到月霎身旁,坐了下来。
“雨姑娘,你……是在为我高兴么?”
月霎双眉一抬,道:“算是。”
“多谢。”
寂风的眼望向门外。
“越见,你替我照看会离儿,我去卖个艺,顺便将银子还你。”
最后一句,寂风说得咬牙切齿。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离儿与越见异口同声。
寂风唇角含笑:“为何?”
“兄长,今日我们才见,你又要丢下离儿么?”
寂风心下一软。
他叹了叹气,温柔一笑,道:“不会。”
离儿眨着杏眸,扑闪扑闪的。
无数光亮,自她眼中溢出。
她从荷包中拿出一枚夜明珠,在越见眼前晃了晃,道。
“拿去,如假包换。”
越见接过夜明珠,两眼放光:“这么大的夜明珠,怕是值不少吧。”
离儿扬起头,不屑的看着他那一副没有见过世间的样。
一阵不安,漫上寂风的心头。
微风之中,肃杀一片。
寂风皱眉,身影消失在门口。
月霎站起身,望向门处。
怎的一声不吭就走了。
“兄长——”
离儿欲追,却被越见一把拉住:“让他去卖艺吧,这夜明珠,我还你。”
月霎上了楼,准备休息。
这几日,在天井村中,也不曾睡个好觉,如今回了南安城,她一定要睡个昏天暗地。
落日沉下,夜幕跃跃欲试。
恨不得,死死拽住日头,让他永无天日。
当越见再次见到寂风时。
已是两日后。
那时他正与离儿斗嘴,不争个胜负,绝不罢休。
离儿说他是小白脸,娘娘腔。
敢情这世上小白脸比他风度翩翩么?
敢情娘娘腔有他英俊潇洒么?
且不说他家产如山。
凭相貌,也是上上之姿。
只想问,他越见是那所谓的小白脸能比的么?
待看到来人时,越见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风度的从地上爬起。
他望着眼前人,一如雷击般,浑身动弹不得。
用他的话说,岂是一个满目凄凉能形容的?
仔细打量着来人。
一件银白衣衫褶皱不堪,前襟不知染了何物,暗暗一片。
他发乱如麻,脸色苍白。
一双血红的眸,似被人划破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越见心中暗忖:这模样惨不忍睹,不成人样。
也不知是谁。
离儿早已奔了上去,哭成了泪人,说什么:两日不见,竟成了叫花子……
越见嘴角一阵抽搐。
脸拧成一团:“寂风,我还是喜欢衣冠楚楚的你,这行头着实与你不搭。”
寂风看着他,血红的眸子,光彩不再,嘴角颤动着,哑声道:“扶我……上去……”
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越见正要继续追问,一陀黑影迎面砸来。
手中的白玉扇摔成两截。
“我兄长何时醒来?”
离儿坐在床前,拭着泪,她探着寂风额头。
“我哪知。”
越见晃了晃脑,手中又换了一把墨玉扇子,摇着。
“你哪知?成天晃着一把破玉扇子,当真以为自己风流倜傥?真是装像。”
离儿瞪着圆眸,颇为生气。
越见皱眉,心中自是苦闷,他难过道。
“此生,我最爱的两把扇子,一把被你兄长摔断,另一把你却还说是破玉扇子,我是商贾,不是大夫。”
他又不会看病。
这离儿,一日不与他斗嘴,一日就不得安生。
令他真是头大。
“他倒在你的身上,可见手足之情,比不得你。”
“这我不敢肯定。”
越见欠揍似的耸肩,撇嘴一抹轻佻笑容。
要不,去叫雨姑娘?
自她回来后,整日就闭门不出。
“小白脸,哼。”
离儿不再看他,顿了顿又道:“真欠打。”
“穆戎疏离,我好心收留于你,你还出言不逊。”
越见眼含怒气,道:“大夫前脚刚走,说了没大碍,安心静养就是,你这么火急火燎,又有何用?”
“这就恼了,白脸要红了么?”
“穆戎疏离,你走,我再也不想见你,真是……毫无教养。”
离儿望着他,眼中盈满泪水。
轻咬着唇,一脸倔强。
越见瞧着,心下一软,叹了口气。
“他累了,让他睡吧,这两日,也不知他怎么过的?弄得浑身是伤。”
“要是一睡不醒呢?怎办?”
“他命大,不会死。”
越见无力扶额,眉心不自觉的紧皱。
“总算说了句,人话。”
“穆戎疏离,你……别太放肆。”
“放肆又如何,我还放五,放六,我兄长若不醒,我……定要拆了你这破楼。”
“你敢拆,我就敢让他一睡不醒。”
梨赤楼是南安城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头次听有人说它是什么破…破楼。
越见嘴角颤抖着,若目光是两把利剑,那眼前的穆戎疏离早已满身窟窿。
哪容得她在此撒野……对……就是撒野。
“野丫头。”
“小白脸。”
躺在床上的那一尊冰雕,迷迷糊糊间,只觉耳旁吵闹不已。
天灵盖正要清明之时,硬是被一番争吵声给吹散。
重新陷入浑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