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沐猛的起身,惊慌失色,“怎么会?夫人和胎儿现在怎么样了?”
小丫鬟声音颤抖着,“夫人和翠儿沐浴回房穿过外堂时不知怎的一起摔倒了,夫人现在直呼肚子疼呢。”
赵轩沐听到说胡婉婉肚子疼嘴唇抖了抖,不再耽搁,带着几人朝着胡婉婉的院子赶去。
到了小院,院内的仆从丫鬟们都乱做一团,吵吵嚷嚷的。
黄婆见此眉头一皱,“赵老爷吩咐下人们,不要宣哄,务人力杂乱,大小仓皇,这样易惊动产妇。”
赵轩沐闻言连忙厉声斥责,儒雅之气褪去,威严尽显。
仆人们听了赵老爷的命令,很快,安静下来。
黄婆扫视着院子,利落下令,“准备热水、白醋、煎药炉、滤药帛、炭盆、汤瓶,断脐线及剪刀,干蓐草,软厚毡,快去!”
赵府早在几个月之前便将生产的物件准备好,现下黄婆下了令,纷纷行动起来去寻找。
赵轩沐见黄婆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心下稍稍安定些。
他极庆幸自己找了黄婆来,到底是省城的名手,关键时刻还是得依靠黄婆。
傅老看出赵轩沐的不安,安慰着,“老朽带着保气散、佛手散,皆是研制多年的药剂,可催产保胎,赵老爷心安。”
赵轩沐闻言点头,带着几人进入了胡婉婉的屋子,内堂里胡婉婉不断的在呼痛着。
黄婆几人即刻迈步要进入内堂,聂芊芊和张馆长想跟着进去,没想到走在前面的黄婆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睨着两人冷声道:“产房内不宜有太多人,内间有我们三人足矣,两位与赵老爷一起留在外堂吧。”
张馆长一噎,“你···”
这三人进入内堂给赵夫人生产,却让他们二人留在外面,俨然是不信任他们,张馆长在福林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被这么轻视。
赵轩沐为人周全,可此时全部心神都扑在内堂的胡婉婉及胎儿那里,再顾不上照顾什么大夫的感受了,直言道:“两位便留在外堂吧,可随时补位。”
张馆长面色一下不好看起来,气的想直接离开,到底是担心屋内的产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他想去瞧聂芊芊的反应,却见她低头看着地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馆长问:“你不生气?”
聂芊芊眼睛都不抬:“他们三人若应付的来,便不用我出手了,是那夫人和胎儿之幸,我自然不生气。”
赵轩沐听到千大夫的话,暗想着:这千大夫可能有些本事,但未免自视过高,怪不得黄婆和崔姑二人会与之冲突。
聂芊芊蹲下身子,用手抹了下地面,再将手指放到鼻尖处闻了闻,“是有人故意引赵夫人摔倒的。”
赵轩沐一怔,看向千大夫,“什么意思?”
聂芊芊将手伸出,白色的冰蚕丝手套上有一处淡淡的黄色。
“这应是从类似于松柏的植物上提取的植物油,薄薄的涂在地面上会快速凝固,让人看不出来,可若是屋内气温升高至一定程度,这层薄膜就会融化变的油滑无比,由此,引得赵夫人摔跤。”
方才来通报的小丫鬟站在一旁,闻言哎呀一声,“夫人方才沐浴,怕回卧房后遇冷,便让我们提前升起炭盆···”
升起炭盆,屋内温度升高,这层薄膜变融化了。
赵轩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果然!”
他就知道无缘无故胡婉婉怎会摔倒,京城里那帮人就是不肯放过这孩子,他千防万防到底让他们得逞了。
赵轩沐冷静下来,找来心腹之人去暗中调查,吩咐完凝神打量起千大夫。
方才事态紧急,人来人往,千大夫竟还能察觉到这处异常,这人医术不见得多高明,观察力却很高,当真心细如尘。
赵轩沐拱手,“千大夫观察细致入微,赵某佩服。”
聂芊芊没有回应赵老爷的夸赞,只静静地看着屏风,这地面如此滑腻,胡婉婉怕是摔得不轻,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这时,内堂里传来崔姑惊呼的声音,“哎呀,胎位被撞歪了!”
上午时崔姑还探查过胎位,乃是头朝下,可现在胎位却变了。
赵轩沐心漏跳一拍,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崔姑的声音传来,“赵老爷莫慌,有我,可调转胎位。”
赵轩沐不安的在外堂来回踱步,聂芊芊眉头轻蹙,胎位不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内堂里,崔姑双手抚在胡婉婉的肚子上,于两侧压下,用力逆时针旋转着,胎儿大,从胡婉婉的肚皮上能看到胎儿被压出的轮廓随着崔姑的手缓慢移动着。
崔姑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这调转胎位可不是个容易的活,需要力气,更需要技巧,不可太快,不能太慢。
胎儿缓缓的移动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黄婆紧紧盯着胡婉婉的肚子,心中暗道不妙,胎儿在崔姑的按压下已显出轮廓,这大小比她初步感受的要大上不少,就算调转过来胎头,怕也会子大生产不易。
翠儿带着一众丫鬟抿着嘴立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干扰到崔姑。
胡婉婉疼的面色苍白如纸,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间滑落,忍不住的呼痛,“啊啊啊。”
傅老叮嘱:“夫人禁声,务要消耗力气,为后续生产保存体力。”
胡婉婉闻言只能闭上嘴,痛苦的合眼,双眉紧皱,死死咬着嘴唇。
胎儿在肚子里移动着,她从未有过的难受,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内间安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就在这极度的安静中,一道声响显得如此突兀,噗嗤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漏了气。
几个丫鬟吓得脸一下褪去血色,惊呼出口,“破水了!”
翠儿眼泪霎时蓄满了眼眶,她从小跟着胡婉婉,感情极深。
她心跳如鼓,夫人破水了,这孩子还能调过来吗?
黄婆暗道不好,“破水了,得赶紧调过来,否则胎儿容易闷死在里面。”
崔姑自知其中的道理,面容凝重,手上的动作加速起来。
产妇破了水,胎位又不正,现在的每刻钟都万分重要。
崔姑全神关注,黄婆严阵以待,傅老给胡婉婉喂下保气散。
忽的,几道更强的惊呼声响起,炸开了此刻的宁静。
翠儿慌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手颤着指着胡婉婉的身下。
那里,一只带着血的脚丫赫然露了出来。
崔姑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低头看着胡婉婉身下,如坠冰窟,全身寒冷。
黄婆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大变,再保持不住镇定,“遭了,单足先露,九死一生!!!”
胡婉婉本就疼的厉害,听到黄婆的话,直接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傅老急忙按下胡婉婉人中:“产妇晕过去了!”
赵轩沐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巨物狠狠地撞击了,感到一阵眩晕。
“娘!”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赵娇娇不放心娘生产,匆匆赶来,恰好听到黄婆这句话,惊恐万分。
赵轩沐身形不稳,双眼空洞,“怎么办?三位可有办法?”
赵娇娇哭道:“求三位大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呜呜呜。”
崔姑擦了擦额间的汗,带着犹豫道,“有古法言,取亲父头发融入朱砂之中,在胎儿露出的脚心上写上子出两个字,可使胎儿头脚调转,只是···”
聂芊芊再听不下去,“胡闹!”
张馆长急道:“这种不过是民间的迷信之说,切不可信,这样做不过耽误时间,白费功夫。”
“流血了,流血了!”
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出,胡婉婉下身的草垫被褥已渐渐被血水浸染。
傅老忙伸手为胡婉婉把脉,眉头越皱越深,与黄婆深深对视一眼,“产妇的脉搏减弱,不能在耽搁了,再晚她怕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黄婆明白了傅老言下之意,她扭头看向屏风之外,郑重开口,声音如从地狱传来,令人心神震荡,“赵老爷,事已至此,我且问你,是保大还是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