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伤心处,王张氏直接跪了下来,求王大夫救救王富贵。
可王大夫却只是无奈的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她的大礼。
“并非是我不愿救他,只是他这病,我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他这病来势汹汹,五脏六腑在短时间内就完全衰败了下去,这么跟你说吧,他如今就是那掏空的树干,外边看着好好的,实则肺腑都已经开始腐烂了,你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听完王大夫说的话,王张氏整个人颓唐的坐在地上,王富贵这明显是没救了呀。
王大夫拉了几下,没把人拉起来,只能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往门外走去。
经过王富贵家隔壁的时候,王大夫抬脚走了进去,不多时里面的人走了出来,王大夫通知了王富贵家的邻居后,才慢吞吞的回了自己家。
等他到家后,小徒弟殷切的上前替他拿下药箱,还不忘跟师傅八卦一句王富贵的病情。
王大夫情绪不高,只淡淡的告诉他,王富贵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这些小徒弟震惊了:“就这几天?这么快?昨日您去把脉的时候,不是还说病情复杂吗,怎的今日就时日无多了?这究竟是什么病,竟然恶化得如此迅速?”
小徒弟一直在碎碎念,王大夫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翻开脉案,把王富贵的脉象如实记录了上去。
王富贵活不久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永乐村,当然也传到了宋家人的耳朵里,宋阿麽本来是带着两个小的去村口那儿乘凉顺便八卦,没想到他才带着宋小九跟宋小宝到来,就被相熟的几个老阿麽给叫到了一旁。
其中一个凑过来小声跟他说:“那王富贵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
宋阿麽惊得捂住了嘴巴,随即也小声的问对方:“这是真的吗?怎么这么突然,我上回见他,不还是好好的吗?”
“嗨,这谁知道啊,听说连王大夫都束手无策,可见是真病的很重了,王大夫都亲自去给他家亲戚报信来着。”
“哟,这王大夫的医术那么好,他都没办法治好的病,看来确实挺棘手。”
那人有些不屑:“何止是棘手,我看他定然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遭了报应了,去年你们家那红薯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他们家干的,这不,糟蹋粮食,天打雷劈啊。”
周围人忙劝他:“你小点声,可别让人抓了话头子,到时候免不了要找你的麻烦。”
宋阿麽也小声的说:“那王家的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也少说两句,这要是真的,死者为大,为了这么个人造了口业便不值当了。”
那人一想,确实不值得,反正那王富贵也是将死之人,还是给自己积点口德算了。
因为这件事,宋阿麽没能待多久,其他人也一样,只是在村口坐了一会儿,就借着孩子累了带着两个小的回去了。
旁边的人看着他一手牵一个孙子,有些奇怪道:“这宋家也不是个靠谱的,这么漂亮机灵的一个大孙子,竟然也能让人拐走了。”
“你是不是傻,要不漂亮机灵,又怎么会被拍花子的瞧上?也是这孩子有福气,还能被找回来,换做没福气的啊,早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呢。”
身后的议论宋阿麽没管,他快步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呢,就急急拉了宋爷爷,跟他说了王富贵的事情。
宋爷爷听闻王富贵好端端的竟然已经快要死了,也被吓了一跳。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谁知道呢,我听到这个消息心就突突的跳,你说,别不是因为我们吧?”
宋爷爷思索了一下,反驳道:“不可能,咱们家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咋哪里都能扯上关系啊。”
宋阿麽却还是有些担忧:“那王富贵素日里对咱们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前段时间那种玉米的事情咱们不是还拒绝了他的两个大舅哥吗,我瞧着那人就是个心术不正,保不齐会私底下对咱们家的地做点什么,这也不没有过。”
宋阿麽别看文化不高,但想问题的角度刁钻又精准,他几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猜了出来,唯独没猜到的是,宋春临这次的雷霆手段。
上次王家拔他们的红薯,宋春临不过是略惩小戒罢了,老两口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孙子居然还敢直接灭口。
晚饭的时候两人也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宋爷爷跟宋阿麽特意观察了下宋春临的脸色,见他面不改色的淡定吃饭,两人的心便跟着往下沉。
饭后宋爷爷把宋春临叫到了屋子里,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宋春临:“那王富贵的病,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宋春临不卑不亢:“是的,爷爷。”
听见孙子亲口承认,宋爷爷跟宋阿麽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们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孙子,宋春临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情绪,淡漠的仿佛要杀王富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宋爷爷颤抖着手指着孙子:“你、你、你怎么……”
眼看宋爷爷难受的捂着胸口,宋春临赶紧拿出灵泉水,让宋阿麽喂宋爷爷喝下。
一杯灵泉水下去,宋爷爷终于不再难受,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见孙子跟宋阿麽一样都是满眼的担忧,那斥责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宋春临见宋爷爷已无大碍,便缓和了下语气,跟两位老人解释道:“爷爷,小爷爷,不是我做的绝,而是那王富贵属实是个卑鄙小人,他去年就因为妒忌扯了我们家的红薯,今年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想要烧毁我们家的玉米地,就他做下的这桩桩件件,即使是报到官府,他也是死罪难逃的。”
老两口听到宋春临说王富贵还曾想少烧了他们家的玉米地,顿时都瞪圆了眼睛。
“什么?他还想烧我们家的地?这个丧良心的狗东西,他自己也是种地的,怎么可以…如此的下作!”
“那地都是农民的命根子啊,我的天爷啊,他什么时候烧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
宋春临默默递上两杯灵泉水,害怕两个老人气出个好歹来。
“是前段时间的晚上,当时大家都睡了,幸好被我及时发现,火没烧起来就被我给扑灭了,后期我为了不让外人看出来,特意补种了一些差不多的进去。”
宋爷爷跟宋阿麽纷纷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没真让那个混蛋得逞。”
“真是畜生啊,眼看着就要收成了,他这时候放火,要是咱们家只靠着这一季粮食活命的话,岂不是要生生被他给逼死了吗?”
宋春临:“所以爷爷,小爷爷,你们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处置而后快了吗?王富贵这种人,心胸狭小,睚眦必报,招惹上他便是招惹了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他今日可以放火烧我们家的地,那明日呢?会不会放火烧了我们家?”
“做人不可千日防贼,所以孙儿这一次只能做一次坏人,让他永远不能再对我们家出手。”
宋爷爷跟宋阿麽两个都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宋春临把道理掰开了揉碎告诉他们,两人只要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此时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春临,爷爷这次不是为了责怪你什么,爷爷只是希望,你不要变成那杀人如麻的魔头,你说那末世十年,人命如草芥,但这里已经不是末世,这个世界自有这个世界的王法,杀人者,是要偿命的。”
宋春临垂下了眼眸,他语气平静道:“所以爷爷,我并没有一开始就杀他。”
宋爷爷一窒,敢情这小子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呗。
“总之,春临你答应爷爷,今后,断不可再轻易出手取人性命。”宋爷爷强迫孙子抬起头与他对视。
宋春临毫无畏惧的看着宋爷爷,一字一顿:“我答应你,爷爷。”
得到了孙子的保证后,宋爷爷顿觉松了一口气,宋阿麽此时才上前,摸了摸孙子的脑袋。
“刚刚忘了问你,那般来势汹汹的病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伤及人性命,可对你有何影响吗?”
宋春临缓缓摇头:“那人并非生病,而是中毒,那毒是我前世在一户农家无意中得来的,不需要服用,只要皮肤接触便可使人中毒,且无药可救。”
听到孙子竟然用了这么烈性的毒药,两位老人忍不住为孙子担忧。
“那药性这么猛,春临你没碰到吧?”宋阿麽急切的在孙子上下摸索着,生怕孙子身上有一丁点的异样。
宋春临忙安抚两人:“爷爷,我没事,我没有用手碰过那药物。”
“当真?”宋爷爷还有些不信,他要是不碰那毒药,又怎么给王富贵下毒呢?
宋春临猛点头:“千真万确,我只是拿着瓶子,往那王富贵脑袋上滴了一滴而已,您孙儿也是个惜命的,断不可能真的用手去触碰。”
听到孙子说自己没有用手去碰,宋爷爷跟宋阿麽总算放了心,心里却又暗道什么样的毒药,滴上一滴便可取人性命,这比那见血封喉的鸩毒还要毒啊。
其实一滴药滴在王富贵脑袋上可能还真取不了他的性命,但奈何他身处医药技术跟资源都比较落后的古代,要是他在现代中的毒,还可以拖进IcU里抢救一下,兴许会因为剂量小而捡回一条命。
然而王富贵注定那种机会了,因为在王大夫宣告他没救的第二天,王富贵就在家里咽了气。
因为王富贵素日在村里的为人,去帮忙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几个,竟全是本家的一些亲戚,至于吊唁,那就更少了,王张氏对此气愤不已,想要发飙,却被张家兄弟俩人给摁住了。
“妹子,死者为大,先替妹夫把这丧事操办好了。”
想到死不瞑目的丈夫,王张氏便捂着脸呜呜呜哭了起来。
王富贵死前特别的痛苦,他胸口像是堵满了石头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呼吸,都不能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而古代又没有呼吸机,可以说,王富贵是被生生憋死的,所以死前的王富贵面目狰狞,进去帮忙换寿衣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些胆大的听到这些,都在暗地里吐槽,这王富贵果然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才会年纪轻轻就死得这么凄惨。
王富贵的死因为这些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好长一段时间都被村里人翻来覆去的讨论,说的最多的便是他死前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因为宋春临及时补种了玉米,而王富贵没机会把这事情说给第三个听,王张氏更是被丈夫的死状吓破了胆,她还算是有些良心,怕两个哥哥去找宋家的麻烦,硬是没说王富贵可能是因为烧了宋家的玉米地才死的。
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孤儿寡母还需要娘家兄弟帮衬,是怎么也不能让两位哥哥去冒险的。
王富贵的丧事宋家没人去,一是不熟,二是不想去,反正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没去,新来不到两年的宋家去凑什么热闹,非亲非故的,现在地里的粮食都要成熟了,活儿多着呢,宋大庄宁愿在地里干活,也不愿去王家。
殊不知,见宋家没有人来,王张氏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是完全怕了宋家了,并且至今认为宋家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保护他们,不然自己的丈夫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病重而亡了呢?
身为枕边人,王张氏最清楚自己的丈夫,他平日里壮得像头牛,仅仅是那天淋了雨受了惊,哪里会就这么一病不起。
可惜她如今没有证据,又刚失去了顶梁柱,向来得理不饶人的王张氏,甚至不敢当面跟宋家对峙,生怕他们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宋家只有宋爷爷跟宋阿麽两人知道王富贵之死出自宋春临的手,其余人都不清楚,宋秦氏甚至还觉得那王富贵死得好,连带着两个小崽子都在一旁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