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男人是在算接驾的人赶来的时间。
撑着下巴看着气势完全不同的朱祁镇,嘉敏也说不上来的一阵复杂,可不管如何,自己做了他的女人后,他是不是皇帝,不重要。
“二。”
手指再次轻敲。
“三。”
将斗笠推到一边,朱祁镇甩了甩袖子起身:“三十息了,有些人,该来了。”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冲出城门来到了面前,无一例外,官服工整,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锦衣卫贺云。见过陛下。”
“你还认我这个陛下?可是我一路上听说,你和我弟弟的关系走的很近。”
这都是李星寒的安排,贺云没有辩解,只是头压得更低:“之前的风声是传给也先听得,免得他想放探子进来,锦衣卫和天子必须是铁板一块,三辞三让之前,您......还是天子。”
朱祁镇眼中精光闪烁,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好!”
由衷的称赞后,朱祁镇伸手将贺云扶起,其余的锦衣卫高官跟着起身带着嘉敏朝着后方退去。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他们有资格听的了。
“高叔祖选中的人,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可如今.....”
贺云压低声音:“除锦衣卫外,皇城内部都是他的人。”
朱祁镇哪儿能不知,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我是说,现在最快赶出来的,是谁。”
“回陛下,是太皇太后。”
“果然啊,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和我娘最惦记我了。”
贺云想询问李星寒的消息,可又将话咽了下去,能把皇帝换回来,怕是李星寒早已身陷囹圄。
又简单说了几句,京城内传来一阵喧嚣,骏马风驰过街,上面的,正是满面泪痕的孙氏。
“儿!”
踉跄下马,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虽然自己远远低了儿子一头有余。
“娘....娘....别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是太皇太后,不能失了威仪。”
朱祁镇轻轻拍了拍自己母亲的后背。
“可我只是一个妇人,一个等儿子回家的,孤独的母亲.....”
手未松,反而勒的更紧,仿佛一松手,自己怀中的儿子就又会消失不见。
“不说这个,那皇帝赶出来得需要仪仗,趁这个机会,介绍我新娶的女子,当然,她不知高叔祖的身份,娘可不要漏了。”
听到此话,孙氏的手慢慢松开,脸上满是质疑,在她心中,自己儿子每天过得都是非人的生活,怎么可能再娶新妇。
“娘有些多虑了,我虽然身陷敌营,可我也是他们的摇钱树聚宝盆,没人会刁难我,自从也先败退,他就开始试着拉拢我,想让我留在瓦剌。”
“会算是谈判不成,好歹也是一家人,这也是瓦剌的底线,也先的后手。”
“嘉敏,过来一下。”
嘉敏自是知道眼前妇人的尊贵身份,怯生生的上前磕了头,叫了声母后。
“好,既然嫁到了朱家,那就不是外人,你先去一旁,我与我儿说些话,晚上到我的寝宫来,咱们再相互了解一下。”
话说完,孙氏让嘉敏退到了一旁,拉起了朱祁镇的手:“他呢?”
问的自然是李星寒。
“高叔祖和柳将军易容成了我们的样子留在了瓦剌,让我先行脱逃,回来组织朝廷尽快募兵布防,将长城加固,之后他自有办法脱身。”
“至于钱财,高叔祖的意思是,我回了京城,那就一文没有。”
李星寒的实力孙氏是知道的,现在她喜忧参半,喜的是大明可以尽快恢复国力备战,忧的,是朱祁镇回京之后的安危。
李星寒要是在京城,那天任谁也捅不出窟窿,可现在他不在,不但不在,还要拖延出布防的时间,这也许真的就是一年两年,可自己的儿子,又该如何撑得住这两年呢。
“这可如何是好啊,现在京城内包括锦衣卫都是他们的人,儿子,你该如何自处,娘担心啊。”
贺云轻轻咳嗽了一声就要走到一边。
却被朱祁镇一把拉住。
“不必走,咱们中间这点事儿大家都是当事人,怕什么。娘你别误会,贺云对祁钰之忠心不过是暂时的明哲保身而已,不然他也不会第一个冲出来接我,都是高叔祖的安排。”
孙氏看向贺云的眼神攻击性减弱了不少。
“当真?”
贺云点点头,若不是真的,自己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冲出来接驾呢。
“对,当真,都是我祖父的安排。”
这话一出来,孙氏还真没理由不信了,毕竟她自己都极度的信任李星寒。
“贺云。”
孙氏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说实话,宫内你们的人有多少,从平阳郡主开始,宫中的宫女就有锦衣卫,外面不知道,可我当过皇后清楚的很。”
贺云没有隐瞒,宫内现在的锦衣卫包括宫女,宦官,御林军三个分属,加起来大概百人有余。
“能否将我儿护卫周全?”
“若不是超过千人闯宫杀人,臣护陛下周全。”
听到这话,孙氏眼神一冷:“那不至于,千人的闯宫瞒不住的,若真是敢如此,那他这个皇位,怕是会更快的交出来。”
交出来。
朱祁镇咀嚼着这三个字,没有多说,他知道自己娘亲可能已经有些什么打算了。
又闲聊了几句,文武群臣开始浩浩荡荡的涌出了城门,虽然朱祁镇的身份难说,但是也不能怠慢,这不合适。
最前面的,自然是当朝的太子少保于谦。
他问心无愧,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只是为了大明,为了这千里江山。
“臣于谦,恭迎陛下回京。”
朱祁镇上前盯着于谦看了看:“于谦,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臣不知。”
“讨厌你太过于正直,你就算是为了保护京城,也不该如此着急的推新帝上位,我死了倒是罢了,可我活着,今天的这个局面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臣,没得选。”
“好,好一个没得选,不愧是先帝留给我的顾命大臣,你做的不错。”
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