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雅楼十丈之高,站在这里,便是将整个皇城踩到脚下,各宫各殿一览无余,这个地方只有她会来,上次是她和裴之来的。
皇宫大内,死个人或许很平常,最初的伤心过去,宫人们又开始有条不紊的侍奉。
寂寥的夜里,月亮似乎格外孤单。
有人上楼了...
“陛下,柔卿的身份查到了。”
似冬恭敬的跪在地上,手上呈着一份密函举在头顶。
沈琼华看向皇宫各处灯火通明的院落,感到身上微微的凉意,她抬眼看过去,是一滴水,下雨了,紧接着便是绵绵细雨,站的久了,楼顶的人被这场雨水笼罩着,朦朦胧胧。
良久,似冬听到面前人的声音,空旷、寂寥。
“竟然在这个时候查到了。”
后面的宫人大气不敢出,陛下已经在这里站一夜了,这一夜宫里面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提柔卿无疑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没有人能回到她们的陛下,而沈琼华也不是问句。
转身,拿起手边的密函。
“起来吧!”
沈琼华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刚才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这就是身为帝王的自我调控,若是整日消沉下去,她可就没心思治理国家了。
即便是她的母皇离世,她也要强打精神,努力撑起这一片天,所以暨白的离世她纵然很难过,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展开密函,手指摩挲着刻有暨白二字的纸张上,一串行字映入眼帘,暨白果然另有身份,这是她早便猜到的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他家的孩子!
明明马上就可以苦尽甘来了啊,这就是他的命吗。
这张密函除了沈琼华没人知道到底写了什么,宫人们只看到女皇将信封收起后,目光条眺向了景阳殿的方向。
景阳殿
秦危正在为秀子宫的秀子划分寝殿,一旁研墨的莫白愁眉苦脸。
“主子啊,现在各宫主子都卯足了劲想办法如何争取小皇女的抚养权,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分寝宫啊。”
“就算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有用,陛下自有她的考量。”
“小皇女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奴才觉得理应给主子抚养才是。”
莫白眼睛瞧着君后,见秦危根本不搭理他,屋内的烛火又被宫人换了一批新的,烛火跳动在秦危的脸上,那双好看的瑞凤眼里没什么情绪,莫白有些丧气,主子像个佛子一样,但也仅是像。
“话虽是这么说,可主子也应该争取一下啊,主子若是同陛下说,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光影重叠,秦危右手边的烛火熄灭,他的右脸彻底陷入黑暗中,莫名的显露出几分神秘莫测,莫白见状一愣,随后有些感慨,他最了解主子了,可每每也会被主子的外表欺骗,是啊,他家主子心有成算,自是算无遗策,又哪里需要他担心呢。
主子的外表真的太有蛊惑性了。
“同意什么?”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伴随着明黄色的衣角,沈琼华阔步走进殿内,似春等人跟在身后。
满屋子的人跪下,沈琼华拉过秦危的手,不待开口,秦危微微蹙眉。
“陛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随后不悦的看着沈琼华身后的众人,君后很少有生气的时候,似春等人不由得抖了抖。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陛下身上都湿了,你们是看不到吗!”
沈琼华捏了捏秦危骨节分明的手,明明他的手也没多暖和,潋滟的桃花眼微弯。
“好啦,先生,孤没事的,是孤自己想要在那站着的,她们可看不了孤。”
“陛下。”
“哎呀,先生,你还没说同意什么呢!”
沈琼华赶紧岔开话题。
“陛下又在岔开话题,危知道陛下今日很难过,但陛下应该以自身的身体为重,日后再不可行如此之事了!”
少女笑了,满是灯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安静柔和。
今夜,陛下宿在了君后的居所,敬事房将消息传出的时候,王连城正在做风筝。
上面的图案是凤凰于飞的样子,活灵活现,凤凰浴血重生,直上云霄,那是他准备给陛下的礼物。
“主子,陛下歇着了景阳宫。”
“嗯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王连城反复看着风筝,似乎总觉得哪里不足,旁边的人挡住了烛火的光,他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小四,见其欲言又止,不由的开口。
“怎么了,小四。”
“主子,大公子也入选了。”
一滴蜡油滴在风筝之上破坏了原本精美绝伦的工艺品,王连城怔怔的看着,为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御史府的人,为什么要让王连云进宫呢。
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吗?
“主子,也别太伤心了,奴觉得就算大公子进宫也无法撼动您的地位,您可是潜邸旧人。”
“旧人...”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王连城将手上的风筝轻轻的放在一旁,那滴蜡油似乎也灼伤了他的心,满室孤寂。
“主子,风筝不做了吗?”
“不做了,看它的人也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连城宽衣后坐在床榻,小四放下帘子。
“柔卿因何收到惊吓,查到了吗?”
小四点点头,床幔抓在手里,神情凝重。
“是御花园的狸猫突然窜到他身上,柔卿直接摔倒了,当时就见了红。”
“就这样?”
看到小四的神情,王连城便知道了,他没查到。
“这件事交给谁了,君后吗?”
“是。”
说话间,王连城已经平躺在床上了,床幔放下,一场风雨又要来了,小四刚要走。
“告诉咱们宫里的,没事不要出去乱晃,若是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小四一顿,神情严肃。
“是!”
似春拿着圣旨,上面笔迹还未干,她看着上面的信息,惊在原地。
柔卿是秦家失踪多年的那个小儿子?!
那他岂不就是君后的弟弟,这就是似冬昨晚带回来的消息。
暨白也能与百兽同言,这便是最好的证明,怪不得暨白的眉眼和秦危有几分相似。
颠沛流离半生,被嘲笑、被看不起,可这本不应该是他的人生,他原本可以做上京城矜贵的公子的,明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为自己证明了。
斯人已去,沈琼华自然要还他真正的身份。
这条惊人的消息迅速传播,秦母被恩准进宫,如今的她顶替了左相的位置。
两鬓斑白的她抱着怀里的小女婴,眼神不舍得移开半分。
“母亲,节哀。“
秦危也有些恍惚,但他接受消息的能力显然比秦母强上许多。
“危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就这样走了吗。”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啊,我对不起他的父亲啊!”
秦危和暨白同母异父,秦危是秦母娶得第一任正夫,暨白的父亲是她的续弦。
“我秦家找了显儿这么久,最后竟迎来这样的结果,你叫我如何能安心啊!”
秦母拭去眼泪,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危,你是这后宫之主,显儿的死你一定要尽全力找出凶手,为你弟弟报仇!”
“母亲不必担忧,就算母亲不说,我也是要尽全力为显儿报仇的,如此他泉下也能有知。”
秦母点点头,她从不怀疑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能力。
“危啊,你能否跟陛下说说,母亲想将显儿葬入祖坟,认祖归宗。”
秦危皱眉,不赞同的看向秦母。
“母亲糊涂了,显儿早就嫁给陛下了,他现在是皇家的人,要葬也只能葬在皇陵。”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