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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皱了皱眉:“虽说这活儿,一开始,大家也都打听到了,不是多赚钱的营生。”

“可也总比窝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强吧!”

“那种地一年到头能有多少收成?”

“咱们在这个地方,都种了多少年的地了?”

“心里头难道还没有一点数吗?”

“赚钱不赚钱的?去了税收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村里哪一个人不是心知肚明?”

“而这养蚕,且先不说赚多赚少吧,首先是不耽误种地,所得来的收成,那都是种地之外的剩余!”

“不说让家里日子过得多好,起码能吃上顿饱饭吧。”

“更不要说,安宁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你瞧瞧这原本不是多赚钱的养蚕生意,现如今被他给做的多好?”

“可你再看看村里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刚一开始的时候,那一个个都是说的好好的,要跟着安宁做事儿,大事小情的,什么都听安宁的。”

“可结果呢?”

“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事到临头了却又反悔了。”

“不仅没有说到做到,反而是想要讹诈起安宁来了!”

“张口就是找人要三百两、二百两得!”

“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且先不说这事情,仁义不仁义,做的有没有道理,杀鸡取卵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吗?”

“就算真是让他们把这三百两,二百两银子给讨要到手了,那也准保是族长占大头,能分给他们几个钱?”

“可若是他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跟着安宁养蚕,不说能够赚多少吧?起码这钱,是能源源不断,年年有余吧!”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他们却偏要选择最蠢!”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安宁是欠了他们似的。”

“安宁好性子,不跟他们计较,一个个倒是越发不要脸的得寸进尺起来!”

方婶子也不免叹气。

隋然到底是后嫁进来的,没多长时间。

她知道的内情,比隋然还要更多一些。

村里这些人,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毫无底线的想要压榨姜安宁,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只不过最开始,那些人还没这般得寸进尺。

还要脸。

还知道有所收敛。

“这些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方婶子看了眼包厢门的方向,叹息:“说出来,让安宁听见了,指不定要怎样难受。”

谁会希望自己是个人人避讳的天煞孤星呢?

安宁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这般被人排挤、孤立,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极端的想法。

隋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许多。

姜安宁站在楼梯口,略略调整了下表情,笑容松快的,走回了包厢。

仿佛是没听到方婶子跟隋然的话一般,笑呵呵的跟人说:“已经让他们去准备饭菜了,估摸着不一会儿就能好。”

方婶子跟隋然笑呵呵的说好。

酒足饭饱,姜安宁带着两人到朝凰绣坊安顿住下。

-

“买地的事儿,你帮我联系下宋大人。”

姜安宁喝着茶,嘱咐段青山去做事儿。

段青山犹豫了片刻,小心瞧着人的表情:“主上,您?”

“怎么?”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人:“不是你跟我说,宋大人可以帮忙从中斡旋,把附近的地皮,低价卖给我吗?”

段青山神色小心:“可您之前,不是并不愿意吗?”

“现在我又愿意了,不行吗?”

姜安宁不轻不重的搁下杯子,似笑非笑的反问。

段青山被看的头皮发麻,踌躇不知所措,停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再揣摩揣摩人的意思。

“我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站起身来,轻瞥了一眼段青山,没再说什么。

“是。”

段青山目送着人远去,不敢再揣测人心里的想法。

-

荒废的宅院里。

枯井。

姜安宁顺着绳索滑了下去,踩过从前躺着赵银莲尸骨的地方,走到一片碧绿的爬山虎前,轻轻推开一扇石门。

“谁?”

突然犹如疯狗般的邋遢男人,嗷呜嗷呜的朝着她冲了过来。

姜安宁原地站定,疯狗似男人,很快就被脖子上的粗铁链给拽扯了回去。

“谁?”

姜安宁轻笑了声:“能来到这里看你的人还能有谁?”

“姜安宁……”赵江念出这个名字之后,浑身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他哆哆嗦嗦的抱住了头,呜呜咽咽的哀求:“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我什么都说了。”

“别打我。”

姜安宁微微笑着:“什么都说了?”

“可我今天怎么听到一些,新的情况?”

她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抵在人的下巴上:“你当真是什么都说了?”

“我、我……”

“我这是最后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姜安宁手里的棍子往上移,直接捅进了赵江的嘴巴里,直把人嘴巴里的牙齿搅和到松动,鲜血淋漓。

“呜呜呜……”

赵江不停的磕头哀求:“我真的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过我吧。”

棍棒如雨点般落在赵江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茫然了一会儿,才渐渐吃痛,开始在地上打滚。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安宁丝毫不见手软,棍棒越舞越快,专挑能让人吃痛的地方去敲。

赵江吃了太多的蘑菇,疼痛落在身上,会暂缓一段时间。

起初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坨皮肉,被不停的捶打。

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过了一会儿,才会爆发式的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疼,席卷着整个身体直达脑海。

太痛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识的抱住头,想要逃避棍棒。

“那些人来的时候,我还小,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是他们找到了我阿爹阿娘,还有大哥,给了一笔钱,让我们帮忙做事儿。”

“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江呜呜咽咽的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拼命的想要往角落里躲。

奈何脖子上挂着锁链,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锁链,让他行动艰难,根本无法挣脱。

“那田燕呢?”

姜安宁忽然问。

赵江茫然了许久:“什么田燕?”

“你娘张氏,想为你说一房媳妇儿,娘家姓田。”

姜安宁目光阴郁。

这半年来,她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田燕,从前嫁给赵江,成了她妯娌的人,如今怎么就成安家大小姐了。

且田燕与安夫人,长的毫无相似之处。

可她让人盯了安夫人与安大小姐近半年的时间,也想着找到从前那个跟赵家成了儿女亲家的田家。

结果却都一无所获。

姜安宁只能把线索寄托在赵江身上。

要不然,也不会留下人苟活至今。

不过,这赵江也的确是命大。

吃了有毒的菌子,都出现幻觉,瞧见赵银莲的骨头架子在跳舞了。

结果喂了半桶泔水进去,竟然还是活了过来。

后来,姜安宁干脆就用他来试药了。

没想到,在不停的试药中,赵江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比起之前,更抗揍了!

适逢姜安宁对谢澜展示的那一手御虫之术感兴趣,又刚好在阿娘的手札里,找到了关于御虫之术的记载。

她费心钻研了一些时日,略有所成。

刚好拿赵江来试试效果。

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这人活的更久了起来。

赵江意识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声辩驳:“我娘什么时候,想为我说田家的姑娘呢?”

“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说,姜安宁手上的棍棒,便持续不停的,继续捶打着他的痛处。

“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我娘从前,的确是有个手帕交,是姓田的。”

赵江受不住疼,拼命的回想着:“哦,对对对,那个姓田的,就是介绍了那些人来我家里,让我娘到你家去上门提亲,好把你给娶回家来磋磨。”

“我偶尔听我娘说过一两次,说是,说是这个田婆子,从前是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做事儿的,风光体面的很,认识很多贵人。”

“在哪里做事儿的?”

“那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

赵江被揍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仿佛、仿佛是……姓安的?”

“不过那户人家,似乎也不行了。”

“说是因为什么获了罪,一家子都被砍了脑袋。”

“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姜安宁挥舞着棍子,直到将人打的血肉模糊,意识全无,昏了过去,这才罢手。

她犹不解恨的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男人。

却也无可奈何。

她重新合上石门,离开枯井,回到绣坊,细细想着赵江的话。

是田婆子介绍那些人过来的。

在一位姓安的夫人府上做活。

主家获罪,一夜之间全都被砍了脑袋。

也许,赵江说的这位田婆子,就是安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如此,似乎也能够说清楚,为什么赵元山有机会,跟安夫人等人搭上关系。

说不定,就也是这个田婆子介绍的。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怀疑,很可能就是真相。

可,这个田婆子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决定借着送中秋节礼的机会,再亲自上门拜访一次安夫人。

段青山回来,她便想着让人上门去,给送个拜帖。

没想到,宋玉宝会跟着段青山一起过来了。

她只好先招待人喝茶。

“听说姜小娘子,愿意购置别院附近的荒地,来建新房。”

宋玉宝开门见山。

姜安宁笑着“嗯”了一声:“是正有此意。”

“听闻大人愿意帮我,把价格压到最低,便想着,与大人仔细相商,再做定夺。”

宋玉宝捏着茶杯,略作沉思。

“其实提议我来说这件事情的,是县令大人。”

姜安宁挑眉,等着人继续往下说下文儿。

“县令大人说,这逃荒过来的人,一直得不到安置,也不是个办法。”

“姜家村那边怕是没了指望。”

“倒是不知道姜小娘子能不能发发善心,听闻她最近在建新房,房契跟地契,写的还是旁人的名字。”

“县令大人便猜想着,姜小娘子是否把这地皮卖了出去?”

“只不过后来打听,听说这房子是姜小娘子亲自派着人监工建成的。”

“盖着房子所用的砖石土木,也都是姜小娘子安排了人,精挑细选过的。”

“县令大人便想着,会不会姜小娘子做的,是卖这成品房的生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不如将那附近的荒地,也都卖给姜小娘子,由着姜小娘子统一去搭建新房,再统一的卖出去。”

“哪怕是由官府出一半钱买,那些逃荒过来还没得到安置的人出另外一半钱,这件事情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宋玉宝看着姜安宁,有些试探:“不知道姜小娘子觉得,县令大人的这个安排如何?”

姜安宁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主意……”

她声音微顿,笑了笑:“我更想知道,官府要如何出那一半钱?难道是用我购买荒地的钱来付吗?”

宋玉宝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这个……就不劳烦姜小娘子操心了。”

“相信县令大人做此决定,定然是有了周全的安排。”

姜安宁笑而不语。

宋玉宝略显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姜小娘子尽可以放心,这地皮卖给您,便是实打实的属于您,绝对不会有其他意外之事儿发生,让您这地儿,用的不舒坦。”

“如此,我自然是相信宋大人,也相信县令大人的。”

姜安宁也没太多的犹豫。

“那就请宋大人帮忙奔走一二,看看到最后究竟能拿下多少荒地,又能定到怎样的价格?”

“等土地的大小确认下来,再谈其他规划也不耽误。”

宋玉宝微愣。

显然是没有想到姜安宁竟然会答应的这样爽快。

等回过神来后,顿时大喜过望。

“姜小娘子放心,定然是不会亏了你的!”

他激动的恨不能立刻就回到衙门去。

“那,我就……不久留了?”

宋玉宝试探着问了一句,担心姜安宁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姜安宁却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