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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宁大大方方的任由人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见人仍旧是没有收敛,她偏过头去,笑盈盈的和人目光对视:“大人一直瞅着我作甚?”

她煞有其事般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是我脸上长出花儿来了?”

“确实是长出花来了。”

王尚哼笑了声:“舌灿莲花!”

“大人这话说的,我很是不能理解。”

姜安宁目光直视着人,颇有几分追根问底的气势:“什么叫舌灿莲花?”

“南北朝时有一位高僧佛图澄,得当时的一位国主召见,想要试试他的道行究竟如何。”

“佛图澄便取来钵盂,将其盛满了水,烧香持咒。”

“不曾想,那盛满了水的钵盂中,竟然生出朵朵青莲,光色曜日!”

“后来人便以此为典,称为舌灿莲花,用来代指人口齿伶俐、能言善道。”

姜安宁笑笑:“只是这个词,原本是褒奖人,口才好,巧言善辩、妙语连珠。”

“可从大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一股子嘲讽之味呢?”

“大人是想说我巧舌如簧,善于狡辩吗?”

王尚:……

他嘴角微抽,略有尴尬。

“我可什么都没说。”

“都是你自己凭空臆想的。”

他呵呵笑了几声:“不过就算我有这个意思,应该也不算为过吧。”

“姜小娘子字字珠玑,能说会道的,怎么能不算是巧舌如簧呢?”

“说是善于狡辩,应该也没错吧。”

“毕竟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就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回敬了我十句不止……”

姜安宁微微一笑:“那我就谢谢大人的夸奖了。”

王尚:……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中腹诽:小丫头脸皮可真够厚的。

“走吧!”

王尚不欲在与人争辩口齿伶俐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催促人赶紧动身。

“不是说家中出了事情吗?”

“再耽搁下去,只怕人早就跑光了。”

姜安宁也没有揪着人不放,略略笑笑,就此揭过。

只是在乘马车时,看了眼要跟着上来的王尚,不软不硬的丑拒了:“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人,乘坐自己的马车吧。”

王尚瞪了瞪眼睛,下意识质问:“我哪里有马车可乘?”

“那大人骑马也成的。”

姜安宁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真挚无比的建议。

王尚:……

他要是有马可骑,还会过来跟她挤这么一辆寒酸的小破马车?

江安县这么个清汤寡水又穷乡僻壤的小衙门,哪有马跟马车这种配置给他用?

县衙里的衙门,出外勤基本都是靠双腿双脚的好吗!

好一点儿,也就是搭个顺路的牛车、驴车过去。

若是平常,他自然也不会缺了一匹马或者一辆马车。

可他此时是衙门里捕头的身份,自然要跟其他捕快们一视同仁才行。

可姜安宁态度很是强硬:不好意思,丑拒了哈~

王尚恨恨地咬牙,偏偏又无可奈何。

只能用力的一甩车帘子泄愤,从马车上下来,目送着人的背影远去,留给站在原地的他一嘴沙土和一泡新鲜热乎的马粪。

“姜安宁的马,在城中随地乱拉,给我罚她一百钱!”

“还是在衙门口这样神圣庄严的地方,罪加一等!”

“给我罚她两百钱!”

王尚看着那泡新鲜热乎的马粪,气的脸都黑了。

其他人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生怕会触了霉头。

姜安宁等人先走一步,比王尚等人,要早到了些。

好巧不巧的,就听见了姜族长那番话。

“……无凭无据,那这房屋田地就属于我们姜家村的,是我们姜家村所有人的共同财产。”

“你们这些人在我们姜家村的土地上,所赚到的所有钱,都应该上交给我们。”

“先前是我们姜家村的人大度,又念在你们跟姜安宁有些关系,我们这才给了些许薄面,纵容你们在这里占着我们的房屋田地,大张旗鼓的做生意赚钱。”

“是你们这些人不通人情世故,竟然也真的能心安理得,毫无表示的白白用了我们姜家村人的房屋田地,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如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会找上门来。”

“毕竟我们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足足半年的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过什么吧?”

“也没有上门来阻拦过你们吧。”

“是你们这些人不知好歹!!白白占着别人家的东西,用着别人家的房屋土地,而丝毫不知道表示表示谢意。”

“那也就莫要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待到段青山驾着马车在赵家的院子外面停稳,姜安宁从车上下来时,还能够听到姜族长慷慨激昂、翻来覆去的就说那么几句话“赵家的房屋田地是共同属于我们姜家村人的”、“你说是姜安宁的,那你让姜安宁出来拿出证据呀”、“空口白牙、无凭无据,那我说是我的,这就是我的”……

姜安宁略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很是不能够理解,姜族长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莫不是从羊水里钻出来的时候,脑壳子没缝好,让小脑瓜仁儿从脑壳儿里漏出去了?

脑壳子太空空荡荡,让底下那两颗褶皮蛋给趁机占领高地了?

不然……怎么就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般无脑的话来?

就在姜族长还在叫嚣着“你们拿出证据来再说话”的时候,姜安宁走进院子里,冷不丁儿的开口。

“姜族长想要什么证据?”

原本还一片喧哗、吵嚷不断的院子,瞬间落针可闻的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着犹如天降的姜安宁。

不少人都心虚了起来,低着头仿佛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丝毫不敢与人对视。

“怎么都不说话了?”

“刚刚不是还说的很大声吗?”

姜安宁笑了笑,走上前去,先瞧了眼蔡镖头的强势,确定并无大碍,才转过头,正对着姜族长等人,掷地有声:“如今我也在这儿了,不妨当面把话说清楚。”

她再次问道:“姜族长想要什么证据?”

姜族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良久才缓过神来,按下心底的慌乱,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底气十足:“自然是赵家这房屋与地皮的房契地契!”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声音问:“安宁丫头,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想来是听过这话的吧?”

姜安宁点头,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姜族长莫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大山,忽然间压在了他的背上,沉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心底更是越来越发虚。

他吞咽了几下口水,勉强撑住,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你你在咱们村儿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想来应该也知道咱们村儿的规矩。”

“打从我太太太太太爷爷那辈儿起,这村子里头绝了户的人家,又或者是被驱逐出宗族、驱逐出村的人家,所遗留下来的房屋、田地等,一切看得见、带不走的财产,尽数归由村里所有。”

“地里有粮食的,待到秋收时,统一的收上来,统一的称重、交税,余下的,均分给村里人。”

“房屋,能够拆掉折现的,便拆掉折现,如果折现的金额小,便用来维护修缮村祠堂,若是金额大,也是如剩下的粮食一般,由村里人均分。”

“也就是,在这些无主房屋、田地上,所产生的一切收益,都应该划归给姜家村所有人平分使用。”

姜族长说完,姜安宁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毫不留情的再次揭下一层村里人脸上的遮羞布:“毕竟,老祖儿她膝下无儿无女,你们都惦记着、盼着她早点仙逝,好像屎壳郎见到粑粑蛋那般,扑上去瓜分她的财产、房屋、田地。”

“连她家里头那几棵果树的归属,你们应该也已经,早早就分配好了吧。”

众人被她这话臊的一阵脸红。

尤其姜族长,脸色变化的最为精彩。

青一阵白一阵,直至漆黑如墨。

“安宁丫头!”

他怒斥了一声:“你不要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我现在没有在跟你说旁的事情,你不要东扯西扯,转移话题。”

姜族长怒不可遏的冷哼了声:“既然你也承认了村里头的这条规矩,那么事情便也好办了。”

“如今,赵家人行不良之事儿,未免他们的所作所为,败坏我姜家村的名声,在之前,我们就已经决定将赵家人逐出姜家村。”

“对这件事情,安宁丫头你当初也是没话说的。”

姜族长哼了哼,不知缘由的,突然多了几分底气:“那么按照本村儿的规矩,赵家的房屋、田地,就该归属于姜家村所有人共有。”

“同样的道理,在赵家这块儿地上,所产生的一切收益,也都应该归姜家村所有人。”

“这些收益,理应经由本人做主后,平均分配给所有人。”

姜安宁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姜族长被这笑声,气的恼羞成怒。

“我笑有些人脸大不害臊。”

姜安宁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一把年纪了,本事没多少,口气倒是挺大,也不知道浪费空气、浪费土地的活了这么些年,是不是从来没有漱过口?”

她很是夸张的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风:“味儿真是太冲了。”

“你!”

姜族长怒指着姜安宁,气的一张老脸,黑红黑红的。

“我什么?”

姜安宁轻蔑的睨了他一眼:“我真的是很怀疑,你究竟每天在拿什么东西当脑子用。”

“怎么就能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呢?”

“平常是吃核桃补脑的时候,犯蠢把脑袋当成核桃,放在门框上夹吗?”

“寡廉鲜耻、狗彘不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你是要活不起了吗?四处讨饭?”

“哦,不对……说你讨饭,都是在埋汰讨饭的了。”

“人家讨饭的,好歹还会说几句吉祥话,乞求人家赏口饭吃。”

“你不一样!”

“你是把向人讨饭当成给对方的恩赐啊!谁要给了一口饭吃,那不是你该谢谢别人,那是别人得谢谢你给这个机会,允准他施舍给你一口饭吃。”

“讨饭的,那是跪着乞讨,说求您赏口饭吃。”

“你这是站着,让施舍给你饭吃的人跪下,求你允许他施舍给你饭吃,再对你感恩戴德、三拜九叩的,谢谢你给他施舍给你饭吃的机会。”

“你是个人才啊!”

“讨饭的哪能和你比?那不是侮辱了讨饭的吗?”

姜族长被骂的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你、你、你!”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随时会死过去。

“我什么?”

“我说的太有道理了?反驳不出来了?”

“反驳不出来,那就对了!”

姜安宁双手环抱着,目光冷冷看着人:“谁让我说的就是事实呢。”

“你、你、你……”姜族长气的浑身直哆嗦,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人,吭哧瘪肚的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顺过气儿来,怒声道:“你放屁!”

“我又不是你这种随地喷粪的货,你可别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凭白无故污蔑我。”

姜安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姜族长险些被气的抽抽过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和过来,怒道:“我可是你的长辈!”

“就算不是亲的、就算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凭我的年纪,那也是你的长辈!”

“你、你……你居然敢这样跟长辈说话,你还懂不懂得一点儿尊老爱幼?”

姜族长气的直哼哼:“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

“我、我要到衙门去告你!”

“告你个不孝之罪,告你不尊老!!”

“我要让全江安县的百姓都知道,你姜安宁究竟是个怎样不知礼数、不尊老的忤逆不孝之人!”

姜族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糊涂了,连报官,请县令做主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

莫说是姜安宁,就是跟他一同前来,声讨桑家两兄弟的那些村民,都有些傻眼了。

有人凑到姜族长的跟前,小声嘀咕提醒了句:“族长?这事儿,咱们好像没有多占理吧?”

“真要是报了官,吃亏的,好像是咱们吧?”

姜族长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怒不可遏的将满心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出声劝他的年轻小子身上:“你懂个六啊!个完蛋操的玩意儿!没出息!长他人志气,我叫你长他人志气!”

他火气上头,狠狠的将人踹翻在地后,又朝着人的心窝蹬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