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胥洗漱一番便来到了大殿内。
李姬早已在正主位子上坐定。刘旦坐在一侧,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水。
“孩儿拜见母亲。”刘胥给李姬行了大礼。
起身后,刘胥又给刘旦拜礼,“拜见兄长!”
刘旦微微点了一下头,刘胥这才爽朗地哈哈一笑,大叫一声“痛快!”
随后便如一阵风似地几步窜到刘旦对面的软塌上盘腿坐下,端起酒水碗来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今日的黑熊说是从身毒国进献,说什么力大无穷地能够一巴掌拍碎人的脑袋,还一跳脚就能把人给踏扁。那是没经过咱的手。到了咱的手上,那些大话竟他娘的吹牛!轻轻松松就被我几拳打翻了。略使一点儿力气就把它扛了起来。一下子摔在地上,立马成了肉泥!不堪一击!还说什么神兽,简直是烂泥一堆!”
刘胥夸夸其谈,惹得周围的丫鬟仆人捂嘴掩笑。
李姬见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猜想定是刘胥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的,便借机好好收拾一番。
李姬一挥手,命正在为几人忙着倒水送水果的仆人统统下去。
众仆人齐齐行礼,弯腰退步出去。
等到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李姬才柔声说到:“胥儿,你整日与武力为伍,耍笑嬉闹,怎得像个大王,完全一副泼皮的姿态,你要多学你兄长,文治行德,严管教化,治理好一片水土,才能好上表邀功。”
李姬还是不忘了他好好表现,好让陛下放心下来。
刘胥一听便不耐烦起来,他大手一挥,便回到:“孩儿这番哪是游戏?拥有神武之力,将来有一日可以上阵杀敌。只要有那一日,孩儿甩动千斤重的双锤定能一人斩开一条血路,将那匈奴杀得人仰马翻,哀嚎遍野。不用什么大军,只我一人便可收拾了那些野人。”
李姬觉得自己劝他,简直是对牛弹琴,也就只剩下了白眼。
刘旦会意,急忙插话劝诫到:“二弟,神武之力是你的天赋,上阵杀敌也非未不可,只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你去做这一切。韬光养晦,潜心治理好地方,才是你的本分。”
刘胥想了半天都没弄明白大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刘旦着急,便旁敲侧击地说到:“二弟,你可知刘闳已经被处决了吗?”
“处决?他不是病死的吗?”刘胥纳闷地问到。
“病死?那只是天子给他一个面子。实际上是被陛下处决的。”
“为何呢?”刘胥极其纳闷地问到。
“二弟,你果真什么也不知道吗?”
刘旦问出这句话来,才觉得弟弟向来人畜无害地活着,对朝堂之事莫不关心,便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简直是对牛弹琴了。胸中的宏伟抱负一下子找不到一个知己倾诉,如同双拳铆足了劲打了出去,却打在软绵绵的白雪上一样,令人十分恼火。
李姬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一个痴傻地只知道舞棍弄剑,不问世事。一个满心功利,极度渴望皇权。
一个安静如白兔,一个燥跳如猛虎,便皱起了眉头。
“若是旦儿跟胥儿一样只知道享乐该有多好啊。”李姬这样想着。
忽然,刘胥一巴掌拍在了脑门子上,“哎呀,我明白了!刘闳死了,这个太子之位岂不是要传给兄长了啊!老兄,你什么时候加冕?等你加冕的时候我提前把我这院子里的珍禽异兽统统弄到长安,让它们站满长安城大街,给兄长助兴!”
“胡闹!”李姬再也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桌子上的茶杯和果盘顿时倾倒一片。
刘旦涨红了脸,细眯着眼,整个人陷入沉思,似乎在憧憬那一刻的到来。
刘胥却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发怒,抓耳挠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李姬暗憋闷气,独自忍受。
太子之位一直高悬着迟迟没有下文,明摆着就是天子对如今的几个儿子不放心。太子之位,那是什么?那是杀人的利剑,是斩人头的青铜铡。谁沾惹谁倒霉,更别说要存心惦记了。
“旦儿,胥儿,你俩都听好了。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要谈论太子之位的事了。这算是母亲求你们了。你们要知道太子之位那是好坐的吗?这是雷霆之火,会烧死人的。刘据为何被杀?刘闳又因何死去?还不都是因为太子之位的缘故?若是刘据好端端的,不闹什么巫蛊之祸,刘闳也不会死去,大家也都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着大王的位子,享受着荣华富贵度过余生。可偏偏刘据死了,太子之位空出来了,可这一空就是多少岁月,陛下是如何考虑的,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刘胥听闻后仍旧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回了一句:“我不管什么刘据,刘闳的,在我看来,老大、老二没了,这个太子之位就该轮到咱们家了。我兄长为父皇的三儿子,理所当然要坐这个太子之位。他不坐,难道要让我坐?”
刘胥说到这里,面露喜色地嘿嘿一笑,“让我坐也可以,兄长咱俩拍个班,你坐个十日半个月,我再坐另外的日子。”
刘旦听了,眉梢微微挑起,面露喜色。
“胡闹!简直是胡闹!”李姬气得暴跳如雷。“此等事情哪能是儿戏,你们休要烂舌,小心这些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招来杀身之祸。”
“谁敢?”刘胥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将粗大的手掌把胸膛拍得砰砰乱响,“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捣乱,我非亲手扒了他的皮,撕碎了他的肉去喂狗。”
“胥儿能不能小声点儿?”
“不能!这是在我家!天高皇帝远,我距离长安十万八千里,我就不相信我的声音能跨越千山万水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我再说一遍,这个太子之位就是我兄长的。兄长不坐的话,才能轮到我……”
“住口!”
……
刘胥的声音洪亮无比,响彻整个大殿。偶有回音传来,似万丈气魄冲击云端。
刘胥不知道,就在他们所在的宫殿的上方,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藏着两个人,他们透过一个小缝隙朝里面端详着。其中一人还时不时地在竹简上划拉着毛笔,记录着什么。